一般人想像中,孤胆刺客一定都英气逼人,样貌不凡,彭家珍却让他们失望了。他既不魁梧,也不英俊。同盟会员王子骞回忆,在上海曾见彭,其"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五几,不超过一米六"。短身、圆面、浓眉,年约三十许"的寻常面目。彭死时还不到24,看上去已经像三十许,他长得老气。
1912年1月26日晚,同盟会员彭家珍完成了民国鼎革之际的重要一击--刺杀清末"宗社党"之胆良弼。数日后,清帝退位。孙中山称赞彭家珍:"我老彭收功弹丸"。事实上,"老彭"不止"收功",更是"收宫"。1912年8月,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同盟会所主持的一个暗杀时代宣告结束,而彭家珍,也成为同盟会历史上的最后刺客。
要了解暗杀时代的最后刺客,先了解这个暗杀时代。辛亥革命前10年间,鼓吹暗杀之风甚烈。1903年,军国民教育会会则规定"方法三种:一曰鼓吹,二曰起义,三曰暗杀"。1907年,吴樾(炸清出洋五大臣之人)在《民报》增刊发表的《暗杀时代》,更是"暗杀主义"之代表作。
当时的革命党人,醉心暗杀者为主流。孙中山黄克强汪精卫也力倡暗杀。汪精卫被捕后还很拉风地在监狱里写诗:"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东京暗杀团由方君瑛主持;支那暗杀团;成记洋货店暗杀团,汪精卫的北京暗杀团,天津暗杀团等。彭家珍其时任京津同盟会军事部长,终于单身刺杀良弼,成为辛亥革命中的最后刺客。
了解完"当暗杀已成习惯"的渊源,我们才能真正进入最后的刺客彭家珍的世界。
彭家珍(1888-1912)年,四川成都金堂人。其父彭世勋为清末秀才,曾赴日,思想激进,主张实业救国,是四川保路运动的骨干之一。彭家珍结识了许多新人物。
1903年,彭家珍考入成都武备学堂,口试时考官楼梯有多少级,心细如发的彭家珍回答无误。1906年,他因成绩优等被公派日本考察军事,其间加入同盟会。直到1910年初,彭一直在清军担任下级官僚,并两度失业,于是去往沈阳碰运气。7月,得同盟会员刘介藩介绍,任奉天讲武堂附属学兵营前队队官,其间四方联络豪客奇士,为日后举事储备人脉。
1911年,他谋得天津兵站司令部副官长职位。蜀军建立无望,他回到北方。本年父亲催婚,彭家珍拒绝完婚,他未过门的妻子仍为彭守节终身。
1911年9月开始的南北和谈始终陷于僵局。袁、孙以外,另有第三股势力是以良弼等宗社党为实际魁首的清廷贵族。宗社党由毓朗、载泽出面组阁,而铁良、良弼等率军与南方决一死战。良弼甚至许下三月内击败民军,否则斩首的豪言。
杀袁世凯、良弼等人成为京津同盟会的首要目标。1月16日,同盟会员杨禹昌等组成暗杀小组,可惜行刺袁氏未得手,良弼成为北方党人的第一眼中钉。良弼幼是清宗室多尔衮之后,曾留日学习军政,有才气,有大志,自负韬略。
为什么是彭家珍呢?一是"为友人复仇说"。彭家珍刺良弼是为私交莫逆的吴禄贞报仇。二是"袁世凯借刀杀人说"。袁世凯虽是内阁总理,但良弼不除,共和难求。良弼遇刺的最大受益者,是袁氏。此外,彭家珍的刚烈性格及个人英雄主义也是重要因素。导致重大历史事件发生的缘由,往往是多元而非单一的。
关于彭家珍行刺良弼的全过程,坊间有太多版本。有一种最接近真相的说法是这样的:
他打算趁资政院各王公开会时,用炸弹把他们一锅端了!可不行,遇到了不少问题。
他不认识良弼。赌博偷良弼的相片。如何接近良弼?彭家珍假扮神似他的良弼的亲信弟子。他决定堵上门或直接将敌人暗杀在室内。找谁做助手?两个最好最合适的都不能前去。如果被捕,怎么说?当时,彭家珍等同志有约定,一旦事未成而被捕,落在袁世凯手中,即称良弼所遣;落在良弼手中,则说是袁世凯所派。总之要把烂番茄往对手脑壳上扣。
1月26日(腊月初八)晚,彭家珍穿好清军官服,取出炸弹藏于外套,手枪插在腰间,离开住地,先驱车去金台旅馆,操北方口音,以崇恭身份要伙计安排房间。随后坐旅馆马车出门,至红罗厂良弼宅第,看门人告之:"大人尚在陆军部",彭询:"是否铁狮子胡同"?看门人称是。彭转而准备去陆军部,车刚到胡同口,对面来一马车,车中人面目颇似良弼,彭就遂停车等候。良弼车至,彭家珍投刺进谒。良弼接过片子,看来人似乎不是崇恭,正讶异间,彭掏出怀中炸弹猛掷,巨声如惊雷破柱,良弼左腿肉飞骨断,血流遍体,彭头部被弹片击中,当场殉国。
数日后,良弼伤重不治。宗社党尽皆胆寒,无人再敢出头担当。2月12日,隆裕太后携还是稚子的清帝退位。最后刺客彭家珍的炸弹,对国对民都有贡献。孙中山说:"我老彭收功弹丸"。
1912年2月2日,民国政府以"临时大总统令"追赠彭家珍为"陆军大将军",和他同获此荣誉的还有邹容、喻培伦(谢奉琦为左将军)。"彭大将军"上位后,无数的挽联诗文龙卷风样扑来,其中吴修龄那幅最爱:"个人肯为同胞死,一弹可当百万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