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美国人，生活中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排在第一位的恐怕不是什么校园枪击案，也不是种族骚乱。实际上，连新冠肺炎都无所畏惧的美国人，却唯有对警察心怀畏惧。很多美国旅游攻略上，对游客的安全提醒中，第一条就是务必听从警察的要求。否则，下场轻则被揍得鼻青脸肿，重则可能就会挨枪子儿了。

美国警察暴力执法现象，绝不是旅游攻略的多此一举。纽约市警方曾在脸书上发起过一项活动，号召市民发表分享“警民一家亲”的照片。结果大家上传的多是警察在纽约大街小巷殴打平民的图片，搞得这项活动被迫草草结束。平心而论，纽约的治安，在全美各大城市中还算不错的，比底特律、圣路易斯、新奥尔良等中西部城市要好很多。在治安不好的地区，惹毛了警察，结局恐怕决不是挨一顿胖揍了，很有可能会付更加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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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死于警察枪下的几率远高于白人（图中四个柱形条表示，被警察杀死的族裔人数占该族裔总人数的比例，从左向右分别是黑人、拉美裔、白人、其他族裔）（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由于不相信fbi的官方统计数据（fbi自己也承认其数据“不完整”），《华盛顿邮报》从2015年开始，根据地方媒体的新闻报道，独立统计各地警察执法时受害公民的案例。其数据显示，每年死于警察执法的人数将近一千人，远高于fbi公布的数据。

美国警察的种族主义根源

在美国黑人家庭，教育孩子总会叮嘱一点：作为黑人，被警察找理由盘问的概率很大，遇上这种情况千万不要顶嘴，否则后果非常危险。《华盛顿邮报》调察报告显示，死在警察枪下的黑人数量，其比例远高于其他族裔。其实，不只是死亡案例，黑人遭到警察针对性的暴力执法，是不能用黑人群体相对贫穷、犯罪率高来解释的。因为在美国，警察这个行业从诞生开始就与种族主义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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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警察制度的起源之一——南方地区负责抓捕和监视奴隶的巡查队。图中英文为“奴隶巡逻队，（宪法）第二修正案保护的民兵”。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允许公民有携带武器的自由，南方奴隶主借此组织起武装民兵，维持治安，抓捕逃亡黑奴。（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美国是个联邦制国家，地方政府与联邦政府之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联邦政府对各州州内事务的影响能力非常有限。具体到治安方面，州、县、市各级政府都有完全独立的警察队伍，经费由地方财政拨款，且互不隶属。美国最早的警察部门也不是中央组建，而是地方社区自发组成的治安队（vigilant），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初的英国殖民时期。那个时候，很多地区，特别是南方各殖民地的治安队，最重要的功能是抓捕逃亡的黑人奴隶和镇压奴隶起义。

南北战争之后，美国废除了奴隶制，但南方各个前蓄奴州的警察队伍不但不尊重黑人的权利，反而成为种族主义者们用“合法”手段限制黑人权利的工具。黑人经常被警察以各种轻微罪名关进监狱，随即转运到与地方司法体系有关联的农场或林场强制劳动，奴隶制就这样又以一种新的方式在南方延续了下来。虽然表面上不会承认，但种族主义传统却深深植根在美国的警察队伍当中。

美国警察为有钱人服务

由于美国各地警察局的经费来自地方财政，警察们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服务于地方的有钱阶级，即他们的金主。这也意味着美国的地方警察先天还带有强烈的阶级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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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州洛杉矶县贝弗利山市警察署的徽章。贝弗利山市警察因为一部电影《贝弗利山警察》而出名，该市富人云集，警察兢兢业业，严于执法，因此治安良好，城市风貌井然有序，与周边拉美裔、黑人聚居的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图片来源：贝弗利山市警察署官网）

且不论历史上，像福特这样的大企业，可以公开使唤警察暴力镇压工人，造成工人们的严重伤亡。单看当下的美国，加州洛杉矶县贝弗利山市千万豪宅外的马路上，随时都有警车在巡逻，就怕有小偷从哪位大佬家顺走点啥。同在洛杉矶县的拉美裔贫民区，街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枪击案、贩毒案、黑帮火并是常事，警察也不愿在这些危险的地区浪费太多时间。

美国的治安状况呈现严重两极分化现象，富人和中产区比较安全，穷人区很危险。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与警察执法力度不均衡密切相关。

美国警察没有保护公民安全的义务

美国的警察不仅带有浓厚的种族主义和阶级统治工具的色彩，还是一个无法被监管的团体，由此致使他们在执法时随意性很大。虽然很多警察局将“保护（民众）服务（民众）”（protect and serve）当作团队口号，但是从法律上来看，美国的警察实质是没有保护公民安全义务的。警察不能保护民众，这种怪现象源自美国司法机构对警察暴力执法行为的“呵护”。

1981年沃伦诉哥伦比亚特区一案中，哥伦比亚特区上诉法院裁定警察在执法时没有义务保护特定公民的安全。在1983年的德山尼诉温尼巴哥县案、2005年冈萨雷斯诉石头堡镇案等一系列类似案件中，美国最高法院还再三确认，警察及政府官员没有尽到保护公民的义务时，也无需被起诉，即拥有所谓的资质豁免权（qualified immu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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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质豁免权是美国警察能够为所欲为的法律依据之一。（图片来源：npr）

资质豁免权是20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时期的产物。那个时候，反对种族隔离的口号此起彼伏，警察粗暴镇压抗议群众，因此产生了很多法律诉讼。

在皮尔森诉雷（pierson v. ray）一案中，被称为自由主义宪政革命主导者，废除了美国种族隔离法的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厄尔·沃伦及其他大法官，以压倒性多数（8比1）的投票结果，确认警察执法时有资质豁免权。简单来说，只要没有证据表明政府官员知法犯法，故意违宪，那么在他们履行自己职责时，“无意”违法，是能免于民事诉讼的。这就给警察开了绿灯，赋予了警察执法时极高的自由处置权。

警察的这些作为，不仅得到美国司法机构的庇护，还能在立法者和行政者那里得到默许。美国各地大大小小的警察工会，是历届大选时最坚定的保守派，与秉持保守主义的共和党一脉相承。不仅如此，警察工会还高度团结，擅长利用自身对地方治安权的控制，来杯葛一切企图限制警察行为的立法和行政企图。例如，去年以来激进的进步派一直要求减少警察经费，警察们就会以“减少对中产阶级居住区的执法力度”，导致治安恶化，激起民众不满，来迫使那些靠选票吃饭的政客们就范。因此，共和党支持警察工会的主张，民主党畏惧警察工会的能力，加之各地警察本来就不受中央控制，这就使得本该是充当法律之盾的警察队伍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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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万被定罪，只是为美国民众长期积累的不满提供了一个发泄的渠道。美国政治制度和司法制度没有重大改革，警察暴力行为还会长期持续下去。（图片来源：abc）

前不久，弗洛伊德案件的审理工作终于以肖文被判有罪而告终，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社会能够真正解决警察暴力问题，更多是因为参与案件审理的陪审团，迫于压力牺牲掉“出头鸟”肖万，平息众怒。弗洛伊德一案，与其说是“黑命贵运动”的胜利，不如说是美国社会给了普通民众一个出气口，发泄一下不满而已。

我们可以看到，就在案件审理的过程中，警察暴力执法事件仍在全美各地继续发生。这表明美国警察的种种作为，其实是国家体制出了问题。更有甚者，因为警察掌控着治安大权，一旦地方或联邦政府颁布了妨害警察既得利益的政策，比如削减警局经费，他们就通过怠工的手段，造成中产和穷人居住区治安的恶化，激发选民对当局的不满，从而推动自己支持的政党（通常是各地的共和党）上台执政。如果不改变美国司法体制对警察的纵容，不限制警察工会的政治影响力，警察的暴力执法还会像其他困扰美国社会的顽疾一样，生生不息。

特约撰稿丨景肇

编辑丨刘轩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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