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秀文

第二十八章

" 图文无关

从省城回来的火车上，赵华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她此时心情随着列车的飞驰而行，心潮也起伏万千。为朴丽捐肾的想法，从朴丽住进省城医院之后她就在内心中开始滋生。但是，她确实没有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虽说她有思想准备，但是她的心底深处还是不太踏实。从李扬上次从省城医院回家后说的情况！赵华听后，先是浑身起鸡皮疙瘩，而后是头脑思绪万千。她坚定的想：首先，尽量寻找其它肾源，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寻找到，那可太好啦！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在朴丽的亲属中寻找。她决心已定，不管想用什么办法，能把朴丽的病治好是最佳的目的。心里也想过，就是用自己的肾，或者是李扬的肾，都毫不迟疑，毫无怨言地去捐肾，去救人 ，然而，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肾源就真的能用在朴丽的身上，她认为这是偶然中的正常。她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去捐肾，她决心已定，赵华双眼望着车窗外，风驰电掣般的列车带着她那颗沸腾的心直奔向前。她忽然又想到，回家后怎么去跟李扬说，李扬会不会答应呢？她心里想，李扬应该同意的，认识朴丽，交往朴丽，是李扬引起的，何况，他与朴丽多多少少也有点除朋友之外的小情感呀，他能不同意吗？不同意也得劝他同意！还有一个问题，让不让婆婆知道这件事情呢？让她老人家知道此事后，她能同意自己的做法吗？这么大的事情可是瞒不住老人家的，但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凭婆婆平时为人处世，她估计婆婆还是能同意的，不过，也得费些口舌的，不管怎么样，肾长在我身上，割一刀，我自己真的疼啊！我决心已定，谁也动摇不了我的，救人一命要紧。她就这样自言自语地走下火车，回到家中。

晚饭是李扬做的，赵华今天回家的消息事先就在省城给李扬打个长途电话，告诉李扬不要去火车站接她，你在家做好晚饭就行啦！我到家后饱餐一顿！李扬特意炒两个菜，外加一个汤。孩子们在饭桌上边吃边争先恐后地打听着朴丽的病情状况，尤其是朴丽的儿子海君问赵华，得作大手术吗？太可怕啦！孩子不懂得移植手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见大人在说是“大手术”，赵华亲切的告诉孩子们：孩子，不要怕，这种手术在省城大医院不算什么大事的，手术后，你妈就会象以前一样健康，还会象以前那样领着你俩过日子的。婆婆喝几口菠菜汤，有些犯愁的样子说，这肾也不好找哇！谁一个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肾割下来卖给你呀！赵华没有细说，婆婆的话是有道理的，她没有反驳，只是顺着说，是不好找的，不过，医院和病人家属共同努力还是能找到的。

赵华在厨房里把锅碗瓢盆通通的刷洗一遍，一边干活一边叨咕着：李扬啊，李扬，这家里离开女人可真不行了啊？看看这厨房，你这几天造成什么样子啦？她收拾完后，回到卧室看到李扬坐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也是有一种没精打采的样子。赵华坐下来，觉得屋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她拽一把李扬说，那野外的秋天景色可迷人啦，外面不冷不热的多好啊！咱俩出去走走吧，都多长时间没出去溜达啦！李扬叨着香烟，站起来说，可也行，出去走走，呼吸点儿新鲜空气还是不错的，他忽然又觉得赵华今天提出到外面溜达的神气有点不对头，也不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往常出差回来可不是这种状态的，这个人今天怎么啦？他疑惑不解。也没有细想。这时，赵华大声说，哎，你发什么楞啊?快点走啊！赵华站起来，拽起李扬，连推带拥的同李扬一起大步流星的走出院门。

秋天的傍晚，夕阳西下。这座小县城的郊外有一种迷人的景色。血红的霞光透过那黄绿的扬树林，照射在人们的脸上，使一个个漫步的人们神采奕奕，精神格外焕发，树荫间被秋风吹落在地面上一层层半绿半黄的扬树叶，踩在人们的脚下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真好像光着脚板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一样舒服。

李扬和赵华也真的好长时间没在郊外这样散步，换换环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赵华和李扬的身影映在湖面上，真不亚于电影里一对对恋人漫步谈情说爱的场面，甚至，比那些场面还清晰还动人如画的，赵华顺手折一根路边的小柳树枝，边走边摇打着迎面飞来的蚊虫，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悠悠的走在湖边的林荫小道上。这个湖边，这片树林，对李扬和赵华来说再熟悉不过啦！只不过是最近一个时期，两个人的工作太忙，再加上朴丽患病的前前后后，折腾得他俩没顾得来这里游游玩玩啦。

李扬捡起湖边一块小石头，弯下腰，用力的撇进湖心，只见那块石头上下起伏四五次，象一只燕子一样在水面上吸水，飘飘荡荡的向远处飘去。李扬一边欣赏着自己从小就会玩耍的这点杰作，一边问赵华：你今天拽我出来散步。不会是有别的事吧？说完，他又撇向湖心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又是一起一伏的飘向远处。这时，赵华找到湖边的一块大石板坐下来，她望着那一起一伏的小石块笑着说，李扬，你看出来啦？我还真的有事要同你商量的，在家里谈不太方便让母亲知道后更不好办。李扬也坐在这块石板上，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后，使劲的抽一口，吐出一缕灰白色的烟雾后说，什么事呀？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背着妈呢？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咱家又能有什么事情呀？赵华说完看李扬一眼，停片刻后说，这次我去省城医院，私自让医生给我作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目的是想给朴丽捐出我的一个肾，检查后，那位主治医生告诉我说，我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啦，各项指标还真的能跟朴丽身体的各项指标吻合，真的合格啦！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呀！李扬听赵华话后，惊讶地把手中的烟头一下子扔的好远，大声说，真那么准吗？赵华说，主治医生当时严肃认真的问我：你是患者的什么人？我告诉他，我是患者的嫂子，医生说，做肾移植手术可是件大事，你得想好哇！三天后告诉他一个准信。李扬听到赵华的这番话，他好像如梦方醒，怎么也没想到赵华前几天去省城医院是为这件事。他有些不满意的说，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硬是摘出一个肾，移植给谁咱先别说，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 可咋办？你想过这些后果吗？李扬真的急啦，李扬凭心而问自己，赵华和朴丽这两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都有一定的地位。可是，毕竟赵华是自己的妻子呀！她是我李扬十多年同甘苦共患难的结发之妻呀！是的，妻子赵华这个女人，为人直爽，对谁都热心肠，侠肝义胆，在家里是个贤妻良母，在外面是个敢说敢做，自强自立的女人，而朴丽呢，自己十多年前与她相识，两个人只有缘分，没有情份，自从这几年相遇后，朴丽自强自立的品格，确实使李扬很佩服，一个女人家，寡妇失业的领着两个孩子硬是坎坎坷坷的活过来，这是一般女人做不到的，李扬凭心而想，如果自己现在是单身，说不定就真的同朴丽过上啦。然而，生活是残忍的，他没有这样做，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现实条件允许他这样做。至于，帮助朴丽开理发店，帮助朴丽住院治病，他都认可，也是应该做的事情。他想前想后，他更佩服妻子赵华的举动，现在，他才真的认识了赵华这个女人是有多么大的度量啦！赵华对待朴丽的态度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他俩在我李扬的身上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情敌呀！给她拿钱治病，给她拿房照抵押贷款这些举动都是赵华出的主意呀！李扬不得不承认，一个女人家，尤其是赵华对朴丽这样的一个女人，善心也好，侠肝义胆也好，他从心里往外的佩服。可是，你赵华想过没有，你也是一个女人，一旦手术出现问题，不光是朴丽手术出现问题，你赵华也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后果不堪设想啊！李扬想到这些，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后，深深的吸一口，语重心长的对赵华说，你这一举动，是件好事，而且是件大好事！换在别人身上，我举双手赞成。可是，换成你这样做，我不能同意！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呀！说完，李扬站起身来，拽起赵华说，咱们得回去啦，时间太晚啦！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谁也没吱声，各自都在为朴丽换肾的事上盘算着，都想找出一个正确的答案。赵华没有想到李扬对这件事情会反对的，按说，李扬是应该支持赵华为朴丽捐肾的，不说朴丽对李扬的痴情吧，就说朴丽自从与李扬相处的这几年，两个人，甚至两个家庭都被两个人的往事卷进去了，李扬从内心是高兴的。朴丽今天遇到生死难保的紧要关头，李扬都反对赵华为朴丽捐肾，赵华真的想不通，她知道李扬持反对意见，是李扬对自己的关心，是对自己的爱悯。尽管如此，也不能见死不救哇！赵华又想到，回家后婆婆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是什么意见呢，她想到这些，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得说服丈夫和婆婆，尽快的给朴丽换上肾，救她一命啊！

第二天早饭后，李扬急急忙忙去上班。赵华收拾完家务活，特意晚上班一会，来到婆婆的屋里，她开门见山的就笑着跟婆婆说，妈，有一件大事情得跟您商量一下啦。婆婆看看她说，什么事情呀？还是件大事情。赵华坐下来说，妈，丽妹的病情现在很严重，必须找一个肾源，做肾移植手术，不过，这肾源很难寻找哇！婆婆急忙问，那怎么办呀？赵华忙说，难找也得找呀！赵华紧接着说，妈，我前几天去省城医院，询问过主治医生，院方也极力帮助我们寻找肾源呢，可是，这么短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肾源，朴丽的病又不能这样拖下去呀！赵华停一下，看看婆婆说，妈，这些天我就想，丽妹的亲朋好友中如果有个合适的肾源该多好哇。婆婆急忙说，谁能行啊？她总共才有那么几个亲戚！你能行，还是我能行！听到婆婆的这种口气，赵华忙见缝插针地说，妈，你别说，我前几天还真的在省医院作了全面体检，医生看过检查结果对我说，赵华同志，你的体检结果后的各项指标真的能和患者朴丽的体检各项指标吻合，没等赵华说完，婆婆在一旁忽然挣大双眼问，怎么，你能行？你能割掉一个肾咋的？这件事情，从赵华的口中说出，老太太想都没往这方面想，她一时感到很惊讶，赵华心平气和的说，妈，我从省医院回来后再三考虑，从我的身体各方面素质看，我真的能行！我摘出一个肾移植给朴丽，救了她一命啊！老太太双眼盯着赵华说，你真的这么想的？赵华说，妈，我真的这么想的，我下定决心要这么做的，今天，就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取得您老的同意。老太太忙问：李扬知道吗？赵华低下头说，他不同意，说完，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婆婆，渴望着婆婆的赞同，老太太喝口水拉长声说，你先上班吧，等李扬回来，咱们再商定吧！婆婆没有立即表态，这件事情是不是要难定呢，赵华带着不安的心情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走在上班的路上。

这天的晚饭，李老太太吃得特别快。李扬看到母亲吃得这么快，感觉到老人家有些反常，他顺便问一问：妈，今天咋吃这么快呀？老太太边走边说，我今天不太饿，吃点就饱啦。边说边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坐在沙发上，喝几口茶水，大声喊着：大华呀，你刷完碗筷，先别干其他活啦，你跟李扬都过来吧。

三个人各怀心腹事地都坐在老太太的卧室的沙发上。老太太爽朗地说，这件事情，不用细说，你俩也都商量过啦，她边说边摘下老花镜，喝一口茶水，接着说，小丽的病，我不说，你俩比我了解的更清楚，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她的肾必须得换，换上肾就能保住一条命，不换肾，就是死路一条啦！她长叹一口气，又接着说，听大华说，寻找合适的肾源是相当难的，近期是找不到的，就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哇！赵华在旁边听到婆婆这口气，觉得事情有门，她急忙接过话茬说，妈说得对，朴丽在血缘上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咱们的至亲，可是，这几年来，不管你李扬和朴丽是怎么认识的，如何相遇的，又怎么相处的，我不寻思这些，我想，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个人，妈又认她为干女儿，咱们也认她为干妹妹啦，说到这时，她看一眼坐在沙发边上的李扬在一个劲的抽烟。赵华又接着说，如果朴丽是旁人，我也就不捐这个肾了，我也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我不捐肾，没什么可挑剔的，大不了我们帮些钱，做到仁至义尽。可是，今天遇到的是朴丽得这种病，不帮她，我们忍心吗？赵华此时心情有些激动，脸色涨红的说，如果我的身体指标各方面都不合格，那也就没什么办法啦，想救她也救不成。可是，我的身体各项指标又都合格，这是难遇的，这恐怕也是天意呀！这也是缘分吧！老太太在一旁看一眼李扬，慢声慢气的说，听你媳妇说，你不同意赵华给朴丽捐这个肾，这，我也理解，大华对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想不通，今天我坐在屋里想一整天，觉得大华的想法对，大华这么做更值得赞赏啊！说实在的，大华和朴丽都不是我生的，她俩都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大华是我的儿媳妇，朴丽是我的干女儿，对于她俩，我两个都疼，两个都爱，老太太喝口茶水，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人呐，来到人世间不容易，尤其朴丽这个女人，她虽然做了些错事，我们不能总记在心上，她这个人心还是不坏的，终究没有挑拨你俩离婚，虽然她有点想法，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没往前走那个险步。老太太面向李扬说，认识朴丽的这几年，我认她做干女儿，这孩子也真把我当成亲人啦，哎，咱得伸手救她，谁也说不准自己有天灾人祸的时候呀！何况，她同我们又相处好几年了，我们不救她，不合情理呀！老太太说完，眼角有些湿润，赵华忙用手帕给婆婆擦擦泪水。

李扬坐在沙发上一声没吭，就是一直的在抽烟，婆媳两的一番话，说得李扬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此时，心在七上八下的剧烈跳动着，李扬也深知，朴丽病情的严重性，再继续等下去，寻找不到肾源，朴丽就会丧命的，他更知道，朴丽的前半生没得到好日子过的，领着两个孩子艰难的走过来，刚刚看到孩子长大，日子稍稍的好些，她却得了这种病，虽然朴丽不是自己的妻子，这几年，朴丽确实拿出一个女人对待自己丈夫的情意对待自己的，所差的就是没有发生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么一点事啦！他感到，自己不同意赵华为朴丽捐肾，是不是自己太自私没良心呢！他此时意识到妻子赵华的一举一动可比自己强多了！说句心里话，从赵华上次拿钱为朴丽住院，一直到后来赵华主张拿房照到银行抵押贷款为朴丽到省城住院，李扬就有些不理解，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情敌不但不记恨，反而去竭尽全力挽救她，这可是世间少有的事啊！而今天，赵华拿定主意为朴丽捐肾，这又是何等心胸。李扬不同意赵华为朴丽捐肾，最害怕是怕赵华出事，想到这里，他扔掉烟头，慢吞吞的说，我也想过朴丽的肾不换是保不住命的，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扔下两个孩子可咋办呀！现在看来，如果你的身体各项指标真的合格，为朴丽捐一个肾，救朴丽一命，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过，老天保佑，你可不能出事的，老太太听到李扬的话后，心里落底了，忙说，看来，你俩都同意啦，你们可得想好哇，这可不是脑袋一热就办的事啊！别光听我的，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辈子的，如果你俩都同意，就抓紧去省城医院办吧，朴丽的病也都等这么多天啦，救人如救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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