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和亲了,嫁给敌国的老皇帝,他病得都下不了床。但我深知,只有他的宠爱才能让我在这人吃人的宫里活下去。我需要一个孩子。
"大昭的君主很凶残。
这是长公主告诉我的。
说这话时她正一脸温和,抿着唇,轻蹙的眉宇间能看出慈悲,只是这背后都是庆幸。庆幸去和亲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
她拉着我的手,望着我干瘪的面容。即便上了胭脂也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的蜡黄来,比不得她的丰韵与娇媚。
「你太瘦了。」她说,「该好好补一补。」
婢女们将从库房取出的奇珍一一摆放在我简陋的居室,使得这平凡的房间因此放出些许光彩。
这是她的恩赐,属于尊贵无比的长公主的恩赐。对于我这个宫婢所生的卑贱之人的怜悯,对于我过去十七年不幸人生以及日后惨淡光景的一点补偿。
而我就应该弯曲双膝,感恩戴德,叩谢她的仁慈。
于是我盈出热泪:「谢谢姐姐。」
太虚伪了,明明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抑或是暗自心有余悸。在确定和亲的那个人是我之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巴不得我赶紧走,却还要做出宽仁厚德的模样来。
我垂眸目送她离开的仪仗。
属于长公主的仪仗,贵气得叫人不敢直视。
而她,弱风扶柳,摇曳生姿。
同她相比,我连牡丹脚下的麻绳菜都不如。
和亲的旨意下发于十五日之前。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老死在这深宫之内,母亲的低微身份以及她的薄命,让她甚至来不及看我一眼,更别说替我谋求些什么。而直到六岁,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的父皇。
他既高大又挺拔,与我想象中一模一样。没有人不敬仰他,没有人不爱戴他。人们称赞他的贤明与仁德,我也曾无数次期待他能将这宽厚体现在我身上。但事实上,他看我的眼神冰冷而不耐,甚至连停留都不愿意。
我终于明白,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个污点。
雪花迎面飘来,连枝抬起袖子帮我挡了。我没感受到那点冰凉,因为准备饭菜,她的袖子带着一点暖烘烘的甜香。
如果非要说和亲有什么好处的话,大概就是我的待遇提高了不少吧。
连枝带上门,将我扶到桌前。
膳房送来的珍馐正不断散发诱人的香气,比起从前可谓是天壤之别。连枝叹了口气:「殿下,用膳吧。」
她站着,不觉间有些哽咽,渐渐止不住哭出了声。
「为何殿下的命这般苦,那么多的公主偏生是您!」
那么多的公主,只有我是最没用的那个。既不得宠爱也拉拢不了臣子,但好在还可以安一个名头去安抚邻国。
伤心的样子也装够了,左右是个无依无靠的命数,和亲说不定正是我翻身的机会。
在大尚我永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在大昭,我起码是一个尊贵的后妃,总不至于亏待了我。
于是在初六,一个观星司算的好日子,我带着嫁妆和几个贴身的侍女就这么上路了。
对大昭的说法,我可是最受宠的贵女,排场自然不能小了,倒也绵延了数里的队伍。红得火烧一样,浩浩荡荡地行进,算是给足了大昭面子。告诉他们这一回嫁的是实实在在的公主。不是以往大臣的女儿。
轿子一摇一晃,连枝坐着,头上的步摇叮叮当当。
连枝问我:「殿下,大昭是什么样的呀?」
我想想从前从书里看的,告诉她:「大昭比不上大尚山清水秀,那里多是旱地,所以难产水稻多是面食。但是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景,从前听别人说的,六国之中大昭最弱,现如今竟也可以与我大尚旗鼓相当了。」
连枝打了个哈欠:「管他是强是弱,只要能让殿下过得舒心就成。」
哪来的舒心呢,昭的君主年岁大了,愈发暴躁。几个皇子又各自心怀鬼胎,这一遭指不定有多凶险。可我谋求的却不仅仅是活下去。
相比于大尚,大昭简直冷得不像话。
从前在宫中也冷,内阁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每每到了冬天仅拨来几筐黑炭。烧着只暖和些许,烟味还大,呛得人睁不开眼。不烧吧,又实在是冷。我与连枝常常两个人依偎在一处,把被子结结实实压在身上才能抵御一点冬日的寒冷。可大昭完全不同,大昭的冷是干巴巴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一阵就要刮下一层皮来。完全没有办法把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不然很快就会皲裂。连火焰都不能驱逐寒冷。
使臣一直在说:「您再忍忍,到了皇宫就好了。」
我弯起嘴角,显得温顺而腼腆。
「不碍事,我还受得住。」
就这么忍了快半个月终于到了大昭的都城。
罗郡。
待到皇宫,天色渐暗。
马车骤停晃得我从梦中惊醒,外头一阵响动,似是叩拜,而后便听得齐呼。
「拜见太子殿下。」
我便下马车来,微微屈膝,算是行礼。
太子坐在马上,背光看不清面容。只隐隐觉得他并不喜欢我,因此显得十分冷淡。
我眯着眼,好不容易才看清那双眸子里疏离的神色。
他开口,嗓音清澈,悦耳不已。
「公主舟车劳顿,已备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还请随孤一同。」
于是又迎上来数十个宫女将我送上步辇,垂下纱帐,跟在太子身后入了宫门。
连枝走在我的身侧,小声道:「这便是大昭的太子殿下了,真是英俊啊。若公主是赐婚与他该有多好。」
此时天色已然黑透,宫女太监们手中皆提起宫灯,看着如点点萤火一般。我也才看清了太子的面容。眸色深沉,眉若丹青,算不上硬朗的长相却也半点没有女气。鼻梁高挺,唇色浅薄,他偏过头,低垂眼眸的样子尽是冷漠却叫人不经意间红了脸。
这是大昭的太子,李君逸。
我点连枝的额头:「小丫头,眼神怪好的。」
太子只有妾室,尚未娶妻。
倘若他娶,这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是万里挑一的人,怎么挑也挑不到别国女子的头上。
以我的身份,做他的妾未免打大尚的脸,所以大概率会是个贵妃。
正宫皇后病逝多年,大昭的君主似乎也没有立后的意思。我抬头看着太子的背影,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那么,他,能容得下我吗?
行至一处宫室,仪仗停下。李君逸依旧没有下马,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像是看什么轻贱的宠物,尽是藐视。他也确实如此,此刻我与他算是平辈,又是远客。若是日后封妃也算得上是他小妈,可他却连下马都不愿意,可见根本不想给我面子。
李君逸微抬下巴,语气不冷不热:「还请公主先沐浴更衣吧。」
我只能点头。
一路风尘仆仆,洗漱总是因为怕冷而匆匆忙忙。现在终于有了池子,我恨不得把自己浸进去再也不出来。
连枝拉着我,硬套上礼服,一股淡香幽幽钻入鼻间,叫我一下来了精神。
「这香味是?」
伺候的宫女手下一顿,紧接着又和连枝一起收拾繁复的系带。
「回公主,皇宫的娘娘们尚香,所以衣服多用香料熏过。」
这不奇怪,大尚的娘娘们也喜欢香,可这香味闻着未免太熟悉了。我挥退宫女,只留下连枝。
「闻着熟悉吗?」
连枝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又不像。」
「夹竹桃混了艾草,所以闻着怪怪的。先是苦,继而回甘,又有安神的作用,所以闻着很舒服。只是,你还记得怡嫔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连枝睁大了眼,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摸着我身上的衣服,又有点不可置信。
「可是公主,您还没有孩子啊。」
「以防万一嘛,说不定哪天有了呢。就算没有,夹竹桃有毒,日日熏着也能伤了身体。要不是当年寄住在怡嫔宫中,我怎能知道这香有毒呢。」
「那现在怎么办呀,殿下?」连枝咬着唇,「我们才刚来就有人容不下我们,这日后可怎么过呀!」
「既来之则安之,起码先弄清楚到底是谁容不下我。」
「把刚才那个宫女留下吧,好好看着她,把关系处好。最好是把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事无巨细地从她嘴里套出来。」
我太怕了,好不容易才熬过在大尚的十七年,原以为终于要解脱了。谁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龙潭虎穴。那里的争斗都在明面上,而这里,要害我的人藏在暗处。我得小心翼翼地揪出他,是后宫的妃子,还是旁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2. 君王
整个宴席我都没见到大昭的陛下,那个传闻中暴戾凶残的君主,只有后宫的嫔妃与几位皇子公主。
我一一看过,争取把每个皇子的脸都记住。其实也不多,皇帝子嗣少,只有四个皇子。四皇子还小,十岁稚童,不必过多关注。至于李君逸我已经见过了,剩下的就是二皇子李君晏和三皇子李景禾。
我借着喝酒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们。
李君晏是个风流洒脱的人,家宴之上依旧放荡,一手一个舞姬。羞得娘娘们一个个都扭过了头。反观李景禾,听说比我还小一岁,母妃失宠,他也不得器重。不知是不是察言观色的日子太久了便显得格外老成。闷闷的,一言不发,明明顶着一副青涩的面孔,却比李君逸还冷淡的感觉。
见我打量他,李景禾别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有几分害羞,等饮尽了酒见我的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竟燥了面。用唇语道:「看够了吗?」
我一回神,才知失态,忙低头掩饰。
这一低头,身旁的淑妃竟扯了我的衣袖。她喝了酒,脸上一片粉色,眼眸格外明亮。我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正是太子,李君逸。
「瞧瞧你。」她碰我的脸颊,「如此不胜酒力,脸红得猴屁股一般。」
我听闻忙抬起袖子遮住脸:「娘娘打趣了。」
淑妃又斜坐回她的位子,抬着筷子在白玉杯上敲着,惹得叮当作响。她眯着眼,唇角似笑非笑,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和自己说话。
「太子殿下可真是好看啊!」
她这话声音不小,也不知太子听见没有。我人生地不熟,只能自个坐着,偶尔与李景禾交接一下目光。倘若我看他,他便低着头,我不看他了,倒又打量起我来。几个来回下来,我借着酒意也便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直视起来。
我问他:「怎么不见你的父皇。」
李景禾敛下眉头:「你会见到他的。」
直到宴席结束,所有人都退下,淑妃才握着我的手腕子引到宫中的玉清池。
两边站了数十个侍女,个个身着轻纱。池中烟雾缭绕,加上醉酒让我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许是酒劲上来,也不觉得冷,脚下踩的毯子也是温温热热,舒坦极了。
只有淑妃握着我的手,是凉凉的。
她替我挽起发,扶着我入了池中。我靠着边,她舀起水来,有些烫,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淑妃按着我,她是极美的人,笑起来便更美了。风情都在眼波流转间,嫣红的唇抿着,翘着唇角就叫人醉了,不得不听她的话,更何况我已经醉了。
「公主,你想活下去吗?」
我听不到的,我已经昏沉了,要滑到水里去。
淑妃托着我的头,语气是温柔的,却让我不寒而栗。
「你知道的,在这宫中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做,什么东西又是听到了也要装作听不到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地活着。」
我佯装无力,其实手死死抠着池底玉砖间的缝隙。
「来人,端醒酒汤来。」淑妃说,「可别睡过去了,您还要服侍陛下的。这位分也得听他的才行。」
三更天,我终于见到了大昭的君王。
这个曾经皇权至高无上的统领者,不可忤逆的存在。
他躺在床上,呼吸微不可闻,只有那细小的起伏证明这个人依旧活着。如同一棵枯木,纵然还有半点生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陛下,清寰妹妹来了。」
并没有得到回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淑妃转过身,朝我点点头。
「去吧。」
她在我的手上拍了拍,明明揣着汤婆子,指尖还是冰凉。
帝王的寝宫亮着灯,有些晃眼。在这深沉的夜里散发着暖意,又如同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设下了陷阱。等我走进去,就再也不能回头。
连枝搀扶着我,她的臂膀是有力的,能让我依靠着,从而稳稳地站住。
那,便走吧!
皇帝深陷柔软的锦被中,即便病重也能看出曾经英朗的面容。他有着凌厉的剑眉,骨骼棱角分明,此时瘦脱了形,看着便有些骇人。若是鼎盛之年,这无疑是俊朗的长相。区别于大尚儒家气息甚重的俊雅男子,充满了侵略性。
我突然想起了李景禾,他们父子俩倒是挺像,只是他过分稳重了,若是再洒脱些……
一声咳嗽打破了我的思绪,皇帝睁眼茫然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道:「是尚君的女儿啊。」不知为何他突然笑起来,如同草原上的豺狼一样变得凶狠起来,「赵将军干得不错,迟早我们会把尚吞并,把你的父亲从皇位上拉下来,到时候他会向我叩拜。」
说完这话,他咳得愈发厉害了。我刚要唤人,却被他阻拦,只要一壶清水。等水喝完了,皇帝大出了一口气,重又躺了回去。
我跪在床侧,皇帝不说话我便一直跪着。他的手放在床框上,食指虚指着我:「你,得活着。」
我一直跪到第二日才回去歇息,到正午,封妃的旨意下来。正一品贵妃,封号「清」。
传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太监,弓着腰,眉目低垂,很是恭敬的样子。
「贵妃娘娘。」他眼睛上翻,堪堪打量我,「若是淑妃娘娘问起来您要知道该怎么说。」
小太监拍拍手,立刻有人端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奴才告退。」
「慢着!」我唤住他,连枝忙抓了一把金瓜子塞进小太监手里。
「本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公公多照应些,还不知公公贵姓。」
「您言重了,奴才贱名庄严。」倒是不卑不亢的,把金瓜子放进袖子的动作自然极了。不知是不是收了好处的缘故,再看时庄严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娘娘您要记住,离淑妃和太子远些。」他说完便离开了,连枝问我,为何盯着庄严。
「你看他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倒是与一般的太监不同。你若是有空可以多结交结交,他既然提醒我,想来不是敌人。对了,昨天侍奉我穿衣的宫女可打听清楚了?」
连枝点点头:「那丫头名叫春桃,原是织造司的。」
「既是织造司的,日日与染料、熏香在一处怎么会不知道我那衣服用什么熏的,不能说罢了。」
天寒地冻的,桌上的药汁很快只有一点余温。我心里不安,宫里送来的衣服一件都不敢穿,只穿从尚宫带来的。再看那避子汤不由得愈发烦躁。
皇帝病重,怎么看也不可能承恩,到底是为什么如此避讳。
「娘娘。」连枝端起避子汤,「奴婢去把它倒了吧。至于衣物,回头扯了新的布料再做就是。奴婢亲自看着,肯定不会出错的。」
我额头抵着她的手,暖暖的,让我从心底生出一点勇气来。
「连枝,怎么办,我只有你了。」
「娘娘,别害怕,连枝一直都在的。」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淑妃,她的手到底为什么那么凉啊,身体不好吗?
大昭没有皇后,林贵妃又一直病着,这协理六宫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淑妃娘娘的身上。
作为新妃我只与她熟悉些,可庄严那么一提醒加上昨晚淑妃与我说的那些话,对于这个人不禁忌惮起来。既然要熟悉后宫,不如先去拜访林贵妃,她与我位分相当又在病中,去看她也不显突兀。
打定了主意,我裹上厚厚的大氅,与连枝、春桃一起去了林贵妃的翠微宫。
翠微宫在六宫正中,位置最好,除了皇后的长乐宫就属它最为尊崇。林贵妃又是皇帝为太子时的老人,若不是她身体不好,恐怕早就执掌六宫了。
说起来,李景禾正是林贵妃的儿子。
今日虽然也冷,但是个难得的暖阳天。此时快到正午,日头高高挂着,风也止息,走了许久的路,身上竟出了汗。
春桃见状要招步辇来,被我拦住。
「走走路不打紧,天冷,出出汗也是好的。」
正说着,斜前方来了一波人,定眼一看正是李景禾。
他今个穿了一身玄衣,衬得面容愈发白净。若不是随了父亲,棱角生得鲜明,倒像个姑娘。
「清娘娘安。」
「快起来,说起来本宫只比你大一岁,这么叫着真是不习惯。」
可不是嘛,我还是一清清白白黄花大闺女,就多了个高一头的儿子,能不尴尬吗?
李景禾整了下衣摆:「皇家,不就是这样吗?」
是了,这宫里十数个比花娇的妙龄姑娘都是李景禾的小妈。
李景禾又抿了下唇,粉色的唇上多了几分水润,看着怪好看的。
我倒不知自己有花痴的病了,不自在地咳嗽两声。
「三皇子这是要去哪啊?」
这下子李景禾抬头看我了,星一样的眸子里装了点情绪,类似于看到傻子的鄙夷。
「去给母亲请安!」
哦,我们原是一路的。
好在从前在尚宫我就是出了名的脸皮厚,这会子也不觉尴尬。
「那便一同去吧。」
李景禾不说话了,他别过头拧起了他好看的眉毛。
我笑盈盈地跟在后头,想着若是能与林贵妃、三皇子交好倒也不错。
翠微宫里,林贵妃正在院子的摇篮上晒太阳。
那上头铺满了兽皮做的毯子,林贵妃似乎是极怕冷的,又里里外外裹了不少裘皮大衣,斜躺在摇篮上,阖着眼在晃荡脚。
「母亲近来可还安好?」
李景禾先我一步进了院子,接过宫女手中的热茶。林贵妃半支起身子,小饮了两口。见我行礼微微点头,唇角挂着浅笑,先是拍了拍李景禾的手示意他安好。随后便让我落座。
「一路辛苦了,昨日本该为你接风洗尘,只是身子不利落,妹妹可别怪我。」顿了顿,她又道,「陛下还好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难道林贵妃对陛下的情况还不如我清楚吗。
见我迟疑,李景禾接过话茬:「母亲放心好了,父皇的身子很好。」
「是吗,那我便放心了。」她复而抬头看我,「还望妹妹好好照顾陛下,闲着也可来找我说说话,一个人怪落寞的。」
坐在对面的李景禾抬头看我,趁林贵妃不注意的空当向我示意:「自去年落水后母亲的神志就不大清醒,你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林贵妃的身体,这次拜访不过小坐一会儿,出了翠微宫的门已过正午。尚未用膳,饥饿感袭来,肚子里火烧一般还不禁咕咕两声。我脸上有点发烫,偏过头望去,李景禾似乎勾了唇角,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寻常面色。
「你是宫里第一个来看我母亲的人。」
他突兀地开口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李景禾盯着我的脸,锐利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
「为什么不亲近淑妃,谁不知道她现在在这宫里如日中天。」
「本宫只是觉得林贵妃位份最高,资历最老,先来拜访她有何不可?」
「恐怕你打错了算盘,不过你初来乍到不清楚也不奇怪。母亲从去年就已失宠,如今不过是软禁在翠微宫罢了。至于我,还不如老四受重视。你要是想站队自然是太子和淑妃为首选。再不济也是我那二哥。不过,」李景禾冷笑,「好心提醒你,离淑妃和太子远点。」
我站在原地,有几分不知所措,又饿又慌,只能靠着连枝才站稳。
「清贵妃,这里不是尚宫,你也不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公主,在这里你要学会没有存在感地活着。尤其是在这帝位将易的时候,你要站好队啊。不然,连冷宫的下场都捞不到。」
「多谢三皇子的提醒,清寰一定谨记于心。只是,殿下您,对这皇位当真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有又怎么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儿臣告退。」
回了自己的住处,用了午膳,心总算不那么慌了。连枝和春桃在跟前伺候,我这时才想起,比起自己去打探还是先从宫人口里把宫里的情况捋清楚再说。当即叫来了春桃:「你可知这宫里除了淑妃还有哪几位比较受宠?」
「没有了,娘娘。」春桃低下头,很惶恐的样子,「陛下的情况您也知道的,林贵妃娘娘身子又不好,所以现在是淑妃娘娘执掌六宫。其余的娘娘大都与淑妃娘娘交好,所以,现在宫中事事都由淑妃娘娘定夺。」
「不过娘娘您不必担心,您贵为贵妃,这凤印肯定会是您的囊中之物的。」春桃又道,「您身份尊贵,自然用不着担忧。」
「是吗,那你与我说说,淑妃的身家又如何啊?」
春桃打了个冷战。
「不必害怕,这是重华宫,难不成淑妃娘娘在六宫之中都安插了眼线不成?」
「奴婢惶恐!」
「惶恐什么,连枝,去门外守着。这下,能说了吗?」
春桃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脸上依稀有了泪痕。
「淑妃娘娘的父亲乃当朝太傅,两朝元老。入宫之前,淑妃娘娘本该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只是陛下圣体欠安,司天监夜观天象断定淑妃娘娘是贵女,可让陛下龙体安康,所以让她入宫。谁知陛下的病自此愈发严重,如今前朝有太子殿下监国,后宫有淑妃娘娘。所以……」
她不说话了,我也没了听的心思。「行了,下去吧。」
这已经很明显了。恐怕,大昭很快就要有一场国丧了。
……
「娘娘,您还好吗?」连枝忧虑地看着我。
「无碍,只是难为你了,跟着我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也不能这么说,起码在尚宫没有性命之虞。」
「娘娘哪里的话,奴婢六岁就伺候您了,在奴婢心里,您是最重要的,管它龙潭虎穴,奴婢都没怕过。」
「好,连枝,我的好姐妹。」我心里不禁泛起柔软,这辈子能有连枝我也不算白来一趟。只是眼下还要多做打算,不仅仅是为了我,也为了她,我们两个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盯着春桃,作为一个小宫女,她知道的太多了。」
「是。」连枝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压低了声音,「既然太子都已经把持朝政了,为什么不直接登基呢,反正皇上已经……」
「当然不行,因为还有个二皇子。你忘了李景禾说的,就算要站队也得是二皇子,说明,李君晏也不简单。起码是能牵制住太子的存在。至于我们,你觉得淑妃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跟他们一伙的。」
「那可不行,旁人也就罢了,要是我成了太子一党,二皇子第一个不放过我。」
「所以我们谁都不站?」
「先这样吧。」我摸摸连枝的头,「咱们一定要长命百岁的。」
入夜,庄严到宫门口宣旨,今夜皇帝又翻了我的牌子。我第二次见到大昭的君主,他比昨日似乎精神了些许。虚虚地靠在榻上,面容苍白,眼下乌青。
他向我招手让我过去,艰难地动唇,声音微不可闻。
「你想明哲保身,谁的浑水也不要淌。」
我一惊,明哲保身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在其他人看来也是。但被人这么明晃晃说出来可就不那么好了。这说明我们都在试探,只是试探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朕的身子回不到从前了,可朕不想让太子继位。」
说这话的皇帝直勾勾盯着我,那双眼可以看穿我所有想法,让我无处遁形。
「不要以为什么都不管就可以活下去,会有人逼着你做出选择。不是朕也会有别人。你能选的不过是找个赢面大点的赌徒,下一场不大不小的赌注。起码朕比起太子更仁慈几分。」
他拉过我的手,衣袖滑落到臂弯,露出一点鲜红的朱砂痣。
「过了今日,让庄严想法子把你的朱砂痣去了吧。在这宫里,唯有朕的宠爱能让你对上宋家的女儿时有一点底气。」
「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你与淑妃对立!」
他闭上眼,似乎疲惫不堪:「朕的时间不多了,身边的人也不在了。」
原打算像从前一样默默无闻,可如今有人把我往死路上逼,更糟糕的是我根本别无选择。
真是应了李景禾那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3. 私情
按庄严的话,从现在起我就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佳人绝色,艳绝六宫。他本该枯朽的生命也因我的到来注入一点鲜活,以至于可以强撑起精神再展现他君王的威仪。话是这么说,皇帝现在依旧躺在寝宫里,全靠药吊着一条命。
我注意到太医院送过来的药都被庄严浇了花,皇帝真正喝的是另外配的。见我疑惑,他低低笑出声来。
「若是你到我这个处境,怕是也信不过别人。」
我点头称是。
「陛下好生歇息,臣妾这便回去了。」
「嗯,回去跟着淑妃好好学学协理六宫,你位分比她高,该是你来执掌凤印。」
「陛下抬爱,臣妾谢过陛下。」
除了谢主隆恩难道还有别的好说的吗?我只恨我的命不好,偏偏搅入这么一摊浑水。
那朱砂痣被庄严用药膏抹了去,钻心地疼,叫我落了眼泪。
「娘娘辛苦。」
「无碍,劳烦公公了。」
「娘娘是个聪明人,若是这点痛都忍不了,日后吃苦头的日子可还多得很。」
我看他,这人还挂着笑,对着抹了药膏的伤口轻轻吹气,无比熟稔,似乎已然做过无数次。
「您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啊。」
他是皇帝的心腹,如果我成了棋子他会不会为我所用?
「庄严。」
「奴才在。」
「你会忠心于本宫吗?」
「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其次才是娘娘的。」
话音落,他收拾好东西退出去,守在门外的连枝给了他个大白眼。庄严也没在意,仍旧是笑笑的。连枝便骂骂咧咧地进来:「笑笑笑,跟笑面虎似的。哼,阴气重!」
「好了,人家又没惹你,平白无故说他干什么。」
「看他不顺眼嘛,一天天的拽死了。对了,娘娘,今天的药还是浇花吗?」
「嗯。」
「娘娘,陛下是不是很喜欢你啊?」她一边把药倒进花盆里,一边念念叨叨,「连着两日召寝,又有这么多的赏赐。难不成是聊了一夜的诗词歌赋十分投机?」
我白了她一眼:「自己知道就好,可别说漏了嘴。对外,我就是宠冠六宫的清贵妃知道吗?」
「知道啦!」连枝吐吐舌头,「但是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奴婢不明白,这么一来,我们不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就是这个意思啊,皇帝的用意正是让我与淑妃分庭抗礼。说白了,现在的局势,前朝后宫一股脑地偏向太子。而这种场面不是那位想要看见的。惹不起我们就只能照着办咯。」
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娘娘,淑妃娘娘请您去小叙品茶。」
那就只能拾掇拾掇去见见我的敌人了,这位传闻中的淑妃娘娘。
其实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坏,起码之前短短一聚她没有对我表现出过大的敌意。只是时过境迁,不知现在的我会不会让她想要除之而后快。
品茶的地方在听月小轩,淑妃亲自奉的茶。晨露泡的雪松,看着倒是喜人,不过我不懂茶,品不出它的妙,实在可惜。
「几日不见,妹妹愈发娇艳了。本还怕你不习惯大昭的风土。」顿了下,她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位分比我大,可我到底大你几岁,自称一声姐姐还望贵妃娘娘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我低头,一副新妇的娇羞,「还望姐姐多照顾照顾我呢。」说完,低头饮茶,惊呼:「这雪松与我大尚的茶水很是不同呢!」
淑妃咯咯直笑:「你喜欢,回头让宫人给你送些去。」
她放下茶盏。
「妹妹昨个去看了林贵妃?」
「嗯,林贵妃身子不大好,神智似乎也不大清醒。」
「无碍,她再怎样也还有三皇子傍身,不似我没个一儿半女,日后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未免太做作了,谁不知道她的倚靠是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还没等我回神,淑妃又道:「妹妹年纪轻,又盛宠不衰,一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承姐姐吉言了。」我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希冀的神情来。其间还不经意拨弄步摇,让她看看我手上确实已经没有了守宫砂。
「陛下口谕,让我教教你如何处理后宫事宜,接下来恐怕要辛苦你了。不过身为姐姐自然是要好好照顾你的。」她握着我的手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要不是昨个被皇帝敲打了一番,我怕是要跟她站到一处了。
皇帝需要我的理由很简单,大尚的公主,大昭的贵妃。我的身份对于任何一党都可以成为拉拢的理由。不管是谁,只要是太子的对立面都是他乐于看到的结果。如果我能怀孕,他甚至不介意下一道诏书立我肚子里的孩子做新储君。毕竟他还没真正确定继位者。
所以他要为我造势,让皇子们看到我的价值,从而有站上赌桌的资本,参与这场赌局。
被拉入这个游戏的我倘若此时倒戈淑妃,庄严这家伙绝对会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只能假笑:「谢谢姐姐。」
从淑妃那回来天都快黑了,大昭就是特别冷。中途路过翠微宫,想着既然是与淑妃作对那干脆就去看看林贵妃。刚好我从她那出来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儿,转头就去了和她不对付的林贵妃处,也算是打了淑妃的脸。
想到此我不禁苦笑,我本是个不喜欢寒暄的人,如今竟也左右逢源,表里不一起来。
而这,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去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林贵妃正和李景禾在烤红薯,炭火堆在盆里,架上木头放上新鲜的红薯,不多时便飘来甜甜的气息。光是闻着都能想象出它的滋味。
又软又甜,烫得不敢下口,要吹上几口气再咬上一口,唇齿间都是红薯的香气。到时候,肚子暖暖的,心口也是暖暖的。
从前吃不饱肚子,我总是从御膳房偷几个红薯,半夜和连枝偷偷烤着吃。
离得远,火光映着李景禾的笑脸,少年的眼眸格外明亮。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无忧无虑敞开心扉,不是那个敛着眉头,只抿着唇的少年。
林贵妃坐在小板凳上,捧着烤好的红薯,小口小口啃着。她的神情有几分迷茫,眼里也沁出泪花。
「容瑄,我好委屈。」
容瑄是皇帝的名字,恐怕除了此时神志不清的林贵妃也没人敢这么叫他了吧。
李景禾回过头,一眼瞥到了我。原本明媚的笑意登时消失不见,又变成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凑过去,侍女搬来了凳子,与他们围坐在一块。
炭火烤得浑身热乎乎的,李景禾递给我一个红薯,我道一句谢谢。气氛不知为何一时间尴尬起来,直到林贵妃回过神唤了我一声。
「清贵妃怎么来了?」
「姐姐的红薯太香把我引过来了呀。」
林贵妃笑,孩童一般眉目弯弯。她用火钳拨了最大的红薯:「那你多吃点,这个呀多得很!」
她像是回忆起什么,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从前容瑄给我烤的红薯最甜啦!」
林贵妃陷在过往里,不言语了。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就这么傻了也挺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一天都很开心。
「母亲的病有些严重,时好时坏,清贵妃别介意。」
「哪里的话,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只觉得亲昵呢。」
李景禾瞥了我一眼:「但还是希望清贵妃能离幕前远一些。」他说话的声音极小,说完还温柔地给林贵妃擦了擦嘴。然后再一脸阴鸷地看我:「毕竟看样子你还是站队了。父亲似乎很宠爱你,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支持太子还是决定搏一搏,支持二哥?」
我看着他,李景禾似乎不好意思了,别扭地转过了身子。
「我脸上有花吗,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啊,只是淑妃说太子殿下生得俊美,我怎么觉得三殿下反而更加好看呢。」
李景禾不说话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轻浮。」
耳尖通红。
我站起身子,轻抚裙摆上的褶皱。状似不经意,其实在默默观察李景禾的脸色。
「至于支持谁嘛,我也说不准,看心情咯。说不定,是你呢,三殿下。」
李景禾的脸在火光下依旧波澜不惊,这孩子心思深沉的很,区区几次交集不可能表露心迹。天色渐晚,我也该回去了。只是还没出大门,林贵妃突然站起来朝我挥手:「有空常来玩啊,你不要看小宝冷冰冰的,其实他可喜欢你啦,不然不会和你说话的!」
我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李景禾羞赧地大喊:「母亲!」
怪可爱的。
消停了几天皇帝又召我侍寝,他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恹恹的,只不过这一回皇帝手里握着个东西。
传国玉玺。
四四方方的形状,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玉龙,口衔龙珠。
这是大昭的规矩,继位者要有诏书和玉玺两样物件才算名正言顺的新帝。
我依旧和前两次一样跪坐在床下伺候,皇帝垂下一只手在白玉砖上比画,他问我三个皇子里谁最适合当皇帝。
三个,自动把太子剔除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李景禾那张脸,如果真要找一个势力,为什么不找一个最需要且只能依靠我的。只有这样彼此实力相当才能相互捆绑。李君晏不可控性太多,而且我对他没有半点了解。
「四殿下年纪尚小恐怕不能担此大任,剩下的二殿下和三殿下,陛下可以好好斟酌。」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皇帝生性多疑,我选谁都好像在没经过他允许下的暗中勾结。
「这个不急,臣妾自会细细思量,关键还是看您的心意。」
他不说话了,合上眼闭目养神。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那句话。
「臣妾不明白,为何您对太子殿下如此芥蒂。」
皇帝冷笑一声:「朕躺在这里不都是拜太子所赐吗?」
剩下的我不敢再问。
又过了几日蜡梅便开了,春桃撺掇我去园子里赏梅。说实话我对她其实还是有些戒心。但连枝盯了快一个月了还真就没发现什么,至于那衣服也只能暂时不计较,我在明敌在暗,等她憋不住了自然会露出马脚。
梅园在御花园的东南一角,春桃到底年纪小,喜欢花花草草的,进了园子见没人就撒开了欢。
「你这丫头,要不是娘娘惯着你,在别的宫里早挨板子了。」
春桃折了枝蜡梅,绕过连枝给我。
「娘娘真是人美心善,春桃遇见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许是今个天气好,氛围也好。我看春桃玩得开心,想着也没什么人在院子里便让她自己玩去。我也听她的话与连枝四处走走,不要整日闷在屋里。
从梅园的后门出去就是荷池。春桃曾与我描绘过它夏日的风光,只是如今已是深冬。昔日风荷早已枯朽,留下满池子的萧瑟景象。
为了营造大尚的风光,荷池是九曲十八弯的造景,小径弯弯绕绕,四周层石叠嶂。我不禁想从这冬日的一点瑟瑟中窥探它六月的绮丽风光,以至于越走越远,直至我听见某座假山后的窃窃私语。
我当时心下一惊,明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偏偏该死的好奇心让我像那只陷入危险的猫一样不知死活。
我屏住呼吸,放低了脚步,然后定定地靠在假山上,窥伺那可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秘密。
淑妃和太子。
她倚在太子怀中,青葱玉指拂过他的唇瓣。而后太子低下头,吻上她柔软而炙热的唇。
厚重的披风完全裹住淑妃娇小的身躯,他们相拥坐在石凳上。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象冰块一样的太子也能这样温柔。他的眼眸像盛了春水,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他捉住她的手腕,吻她纤细的十指。也会将头埋在她的脖颈细细舔舐她温热的肌肤。
但温存之下是嗜血的阴谋。
「老皇帝似乎回光返照了,他很宠那个沈清寰。我怕她要与我们作对。」
「所以呢?」
「除掉她吧,如果她倒向老二会很麻烦。」
「太显眼了。」太子皱眉,「这事我会安排。你只要看好老三就行,林贵妃虽然傻了,到底还有个镇国大将军的爹。这次从边关回来就做掉吧。让你弟弟去。」
淑妃吃吃地笑:「好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帝容不下太子了。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还是先溜要紧,怎料突然被裙子绊了脚,险些摔个跟头,这一下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惊动了太子和淑妃。我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关键时刻连枝一把将我推了出去,而她则是跑到了前头。
「娘娘,快走!」
我不敢迟疑,一路狂奔却晕头转向找不到路,急得哭起来。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我茫然无措,竟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景禾把我拉了起来,原来荷池的出口连着翠微宫的西门,他听到动静过来就看见了我。
「好了,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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