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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秋丫上了初中，秋生也成为了一名一年级小学生，不出所料，玉蓉老师因为送走了秋丫所在的毕业班，又成为了秋生的班主任。
秋生的朋友——小奶狗黑豆，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它小时候可是秋生一口一口嚼着喂过来的，最听秋生的话，不但是他最好的玩伴，也是他的保镖，只要秋生放学，它会时刻不离左右。
没人招惹它的时候，看起来很温顺，不过看家护院绝对忠诚，对于外人，就算你天天来串门，来一次它会咬一次，直到被家里人呵斥住、把来人迎进屋里，它才罢休。
每天早晨，秋丫爹出外做工，秋丫娘去上班，只要秋生拿起书包，黑豆就知道他要去上学了，马上到门口等着。
上学路上，黑豆着急地跑在前面，只要秋生落后，就跑回来催促他，生怕他迟到似的，到学校几百米的距离，它要绕回来无数次。
一开始，黑豆会跟着秋生进入教室，上课的时候，就静静地趴在秋生脚下，不吵不闹。每当下课铃声响起，它就激灵一下抬起头来，只要听到老师说出‘下课’两个字，就会第一个窜出教室。
同学们都很喜欢黑豆，目之所及，总会时不时地瞟它一眼、逗它一下。本来七八岁的娃娃自律能力就差，所以，课堂上黑豆会分散学生的注意力。
课间休息，有的同学会忍不住凑上去摸它，想跟它玩耍，它就会酸脸子，冷不丁‘哈吃’一下，虽说不会咬到，可也吓人一跳。所以玉蓉老师叫秋生最好上学时把它留在家里，以免伤到同学。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黑豆还是想跟着秋生去学校，秋生就会训斥它，让它待在家里。
它偷偷在后面远远地跟了几次，被秋生发现后，马上坐立下来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地用眼神祈求，希望秋生可以带着它。
直到秋生停下来朝它瞪眼睛、示意它不许跟着，并做出让它回家的手势，它才会垂下尾巴，怏怏不快地往回走。几次之后，也就识趣地放弃了。
不过等秋生快要放学的时候，它好像算准了时间，也可能是听到了放学的钟声，哪怕闭着眼躺在窝里睡得正香，也会忽地起身，飞奔着去学校接秋生。秋生走出教室，保证会看到黑豆在门外等着他。
回来的路上，黑豆依旧跑在前面，走到岔路口，会蹲下来回头看着秋生，然后看看奶奶家的方向、再看看大姑家的方向，意思是问主人今天要去谁家？秋生一个眼神，它就知道该往哪儿走。
黑豆什么都懂，秋生跟它交流起来简直无障碍，老天之所以不让狗狗说话，是因为爱和忠诚不应该光耍嘴皮子、而是要用行动来表达吧？
因为学校吃两顿饭，秋生早早就放学了，秋丫娘要到晚上才下班，秋丫爹更是吃完晚饭才回家，家里通常没有人，屋子里一天没进烟火，冰房冷屋的。
所以秋生放学也几乎不回家，有时候会去奶奶家，但多数还是去大姑家。
放学时肚子已经饿了，奶奶会为他找点吃的，先垫吧一口。不过大姑给他吃的更好，小孩子跟狗子一样，谁给他好吃的就愿意往谁家跑。
况且大姑家不但有好吃的，棚子里堆了一下子煤块，炉火总是烧的旺旺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可以甩掉厚重的棉袄，舒适地玩耍，只这一点，就让很多人家望尘莫及。
还有很多好玩的更是让他乐此不疲，所以放学后，秋生总是下意识地直奔大姑家。
因为长富刻意跟村里人保持距离，见了面甚至不愿意、也可能是不屑于多说一句话，有人跟他打招呼，最多‘嗯’一声或者点一下头，生怕走的近乎之后别人有求于他。
时间长了，大家觉得他官架子太大，索性敬而远之，也很少有人去他家串门。
弄得秋丫大姑跟亲戚朋友们的关系也很疏离，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家指望不上她后会心生不满，所以很少去别人家溜达。
秋丫大姑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家，常常感觉家里冷清的简直跟寺庙一样，就差敲个木鱼念经了。
秋生一进门，家里马上活泛起来，知道秋生总去，家里吃点好的，秋丫大姑会给他留出来一些，也会拿出零食给秋生打牙祭。
等秋生吃饱喝足做完家庭作业，她也会跟着一起找乐子，和秋生扔口袋、玩扑克，金钩钓鱼是秋生最喜欢的游戏。
两个人把牌分好，你一张她一张的、不厌其烦地依次摆开，如果秋生输的太惨，大姑会故意让他一局，直到把自己手里的牌被秋生‘吃’光。
长富下班回到家，进门之后见秋生跟大姑玩的正起劲，秋丫大姑赶紧下地，嘴里说着：“光顾着哄孩子玩了，都忘记烧火做饭了！没寻思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长富并不理会秋丫大姑，任由她匆忙出去了，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秋生说道：“等着，马上就好，咱爷俩玩一会儿。”
长富盘腿坐在炕上，胡乱地敷衍着陪秋生玩牌，不时歪着头、嘴角噙着笑意，欣赏着秋生那圆圆的脸蛋、还有被又长又密的睫毛装饰的黑亮眼眸，尤其赢了牌后兴奋的样子。
正专注间，秋生有些生气了，抬起头，奶凶奶凶地瞪着他，然后撅着嘴抱怨他玩的不上心，故意放水。此时的秋生又平添了一种别样的可爱，调皮中透着机灵。
长富‘嘿嘿’一笑，赶紧说道：“好、好！再来一把，保证你会输。”
……
秋丫娘下班回到家，见家里没人，从门框上面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屋之后，屋子里冷冷清清，温度极低，她先把炉子点着，让房间里暖和一些。
然后马上出门去找秋生，她没有多想，直接朝秋丫大姑家走去，自从天气开始变冷，秋生多数都会去那儿。
下班回来的路上，看到送长富的吉普车飞奔过去，心想：不能让秋生总耗在人家那里，算怎么回事？到家还是早点叫他回来，不然等做熟饭再去找，他早已吃过了。
到了秋丫大姑家，她并不想进门，在大门口喊了一句：“秋生。”
等待片刻，想着屋子里大烟小气的，可能秋丫大姑做饭用电风斗，‘呜呜’的响声听不见外面有动静。所以一边往房子跟前走，一边喊着：“大姐，秋生在你家吗？”
秋丫大姑忙着做饭，秋生跟姑父长富正玩到紧要处，秋丫娘的声音又细又轻，大家都没听到。
只有地上趴着的黑豆，秋丫娘在大门口喊第一声的时候，就支棱起了耳朵。
等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黑豆马上确定是秋丫娘来了，忽地起身，看了一眼秋生，见他正手舞足蹈、没注意自己。
遂用嘴巴拱开门帘一角，走出里屋，到进户门跟前摇着尾巴‘吱吱’叫了起来。见没人搭理，又‘嘎吱、嘎吱’地挠上门了。
秋丫大姑以为黑豆要拉屎尿尿，赶紧打开门，见秋丫娘已经到了门口，马上把她让进屋里说道：“找秋生吧？正跟你姐夫玩着呢！”
秋丫娘来到里屋，见长富竟然兴致勃勃地跟秋生在打扑克，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脸颊像被电流突然击中，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神色放空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见长富看向自己，秋丫娘使劲咬了下嘴唇，收回刚刚的失态随口说了句话：“姐夫下班了？”
长富回道：“刚到家不一会儿，你还挺快哈！”他在路上也看到秋丫娘了。
秋生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叫了声：“娘”又自顾低下头去收牌。
“走吧！跟娘回家。”秋丫娘的语气又轻又淡。
秋生回应道：“娘，等玩完这把。”
秋丫娘扭身回到灶房，想跟秋丫大姑闲聊几句，顺便等秋生。
秋丫大姑说道：“秀兰，我做了牛肚炖酸菜、小米饭焖牛肉干，凤梧不回来吃，秋生先前已经差不多划拉饱了，回家也就做你一个人的饭，在这儿吃一口得了，回去烧烧炕就行了。”
“不了，大姐，我到家就把炉子点着了，怕是快落炉了，屋子里太冷，饭也简单，连烧炕守等就熟了。”
“好像我家饭碗会咬着你似的，多咱让你吃顿饭都留不下。”秋丫大姑也不勉强，知道秋丫娘很少端别人家饭碗。
等了一会儿，见秋生没动静，秋丫娘又回屋催促：“儿子，快下地穿鞋，天都要黑了。”
秋生回道：“娘，还没玩完呢！”
秋丫娘忍不住扬声说道：“玩完得等到啥时候？手里又攒了那么多。”
长富插嘴道：“让他住下吧！反正书包也在这儿，明天直接上学不就得了？”
秋丫大姑瞟了一眼长富，帮腔道：“不就是睡一宿觉吗？在哪儿不一样？早晨起来吃口饭就走了，死冷荒天的，非折腾他回去干啥？”
她明白只要秋生在，长富话也多了，也能看见笑模样了，对她也不那么恶鼻瞪眼的了，所以在秋生的去留问题上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站队长富。
秋丫娘见秋生依旧不动，好像只等着自己答应他留下来，生气地呵斥道：“咋还不着家了？你要是总这样，等以后放了学哪儿也不许去，直接回家。”
正说着，秋丫爹进了屋，秋丫娘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咋也跟来了？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了？”
秋丫爹嘴里喷着酒气含糊不清地回道：“门……没锁，饭……没做，屋里……炉子烧着，笨寻思你也没走远，肯定来这儿找秋生了。”说完，又哈哈一笑自夸道：“我这脑瓜……都能破案了。”
秋丫娘嗔怪道：“哎呀！喝了这么多酒，在家等一会儿不就得了？腿可真快！”
“嘻嘻！我就是……想来待一会儿，不行吗？”秋丫爹说完，看了秋丫大姑和长富一眼。
长富不想搭茬，掩饰性地‘咳、咳’两声，假装清了清嗓子，耐于秋丫娘的面子，不好做嫌弃状。
秋丫大姑说道：“到自己姐姐家，还有啥行不行的？管它待一会儿还是两会儿？”
秋丫娘心里的不快又增加了一重，急于想离开这个让她不舒服的氛围，不耐烦地再次催促秋生：“咋还不挪窝？”
秋生见母亲沉着脸，有点生气了，才不情愿地挪蹭着下地穿鞋。
秋丫大姑见秋丫娘气色不对，说道：“跟孩子动啥气？他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吧！多大点事儿？”
长富也附和道：“说的是，看把娃吓的！非要他回去干啥？还怕在这儿饿着他渴着他不成？”秋丫大姑心里又美了，难得长富能跟她这样妇唱夫随。
秋丫爹见长富这么说，讨好道：“就是，咋着也比在……在自己个儿家强，看看这屋，多热乎！我一进来……立马就冒汗了。”
然后又扫了一眼秋生娘俩大咧咧地说道：“不想回去……就住下嘛！省的……来回折腾，哪儿舒服哪儿待着，反正……回家也就眯个宿。”秋丫爹的话跟长富两口子如出一辙。
秋丫娘这下真来气了，怒怼秋丫爹：“哪有你这样的？就这么往外推自己个儿孩子？”
秋丫爹更逞能了，生怕别人说他怕媳妇，大手一挥，烦躁地说道：“得得，你自己……先回去吧！别……在这儿瞎搅和了，我跟姐夫一会儿再……再喝两盅。”
秋丫娘蹙眉问道：“还喝呀？都醉成啥样了？”
秋丫爹不忿地嚷嚷道：“瞎扯，我……哪里醉了，再来一瓶子也没事。”
长富看了看手表，说话了：“回吧！想喝酒改天再来，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跟你喝。”
秋丫爹不管不顾：“不喝拉倒，把你的好酒……找出来，我一个人对瓶吹。”
说完拉过秋生揉了揉他的头：“今儿爹说了算，咱不回去，就在这儿住了。”
然后又对长富说道：“我这个人心大的都劈叉了，以后秋生就送给你们了！别看家里家外就他一个带把的，我不怕断根。”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几个大人都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个局，只有秋生听父亲这么说，以为家里不要自己了，眼里顷刻蓄满了泪水，用目光向母亲求助。
愣了几秒，秋丫大姑率先打破沉寂：“凤梧，你确实喝多了，说话咋还不知深浅了呢？”
自从早春刚刚化冻的时候，秋丫娘跟秋丫爹闹了那场矛盾，看似不几天就恢复了正常，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夫妻之间没有以前那么交心了，只不过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跟原来没什么两样。
秋丫娘仿佛啥事都没发生一样，脸上每天依旧挂着恬淡娴静的表情，说话也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其实心里已经结下了疙瘩，这种微妙的变化，只有最亲密的夫妻才能体会到。一旦夫妻间少了亲密互动，他们由爱人变成亲人的距离就不远了。
而秋丫爹即使想改善两个人的关系，也无从下手，嘴硬和不想表达或许是男人的硬伤，况且他也弄不明白秋丫娘的心结究竟在哪儿？
现在秋丫爹说的这叫什么话？啥叫送给人家了？可是秋丫娘又不好发作。
她突然感觉有些不适，浑身直冒冷汗，然后定定地看向长富，把长富弄的浑身不自在。
几秒钟后，秋丫娘尴尬地陪着笑、借口要赶紧回家添炉子，并叮嘱秋丫爹别耽搁了，在后面带着秋生快些回家。
说完，慌忙告辞，急匆匆地往家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每一个响声，都像敲击着她的灵魂。
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迅速扩散开来，感觉胸口一阵绞痛，猝然间有种巨大的预感攫住她，丑恶的难以置信。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心里五味杂陈，一度被她强迫着压下去的想法再次涌现在脑海，难道……秋生是长富的？就是说风雪夜的那个人是长富？
总觉得长贵摊上个疯婆子，夫妻之间乏味，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曾一度捶死了就是他。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长贵对秋生不是太亲热，甚至有时候会忽略到视而不见。
而长富对秋生的态度，跟长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来就应该怀疑他才对，可是，如果真是长富，他也应该掩饰一下对秋生的喜欢、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才合乎常理。
长贵倒是淡定，如果这么想，岂不又回到了他身上？不，凭这两年长贵给她的直觉，越来越断定不是他。
曾经每天都想着风雪夜的事，像千斤重石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经过漫长的自愈，逐渐地由一周想起两三次减少到一两个月想起一次，后来终于变成偶尔能想起来，到最后，她几乎浑然忘记了。
可偏偏随着秋生渐渐长大，愈加频繁地往长富家跑，越来越喜欢那里，还有被长富无限地宠爱，秋丫娘越来越无法遏制自己的怀疑，甚至觉得她正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要跟自己抢儿子。
她现在很想确定秋生的父亲到底是谁？可是如果那个人不自己承认，就没有任何办法。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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