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招了招手。
魏叔玉拿出两份折子摊开放在众人面前。
李恪介绍道:“这是服务型官府承诺书以及民宗裁决,本王需要你们与本王,在今天夜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在未来在整个岭南开始执行。”
郡守们相互看看,沉默以对。
态度不言而喻了。
薛万彻又有些糊涂了。
这位殿下怎么转眼间又变得这么强硬了。
难道是为了报复这些人半年没有来觐见汇报?
“殿下,您有些强人……”
“强人所难是吗?”不等开口的郡守把话说完,李恪便替其说了,他面色严肃,语气极为强硬道:“是不是觉得,我把所有的利益都给了山越宗部,给了丝路商贾?你们心中不高兴,这块肥肉就眼睁睁的在你们眼前溜走了?”
“不错,我就是不给你们机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
郡守们面露怒容。
不远处的士族们也脸色变得不好看。
就连正在火热商讨的丝路商贾和强宗骁帅们也停下来。
“你们是朝廷的官,服务型官府是朝廷的命令,民宗裁决是本王这个五府经略使在唐律框架下推出的命令,附和朝廷的律令和规矩!”
“身为官员,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讨价还价!”
“啊!”
李恪的手重重拍在地上,呵斥声惊动了所有人。
“饱读圣贤书,满嘴的仁义礼智信忠孝之道都是说说的是吗?圣人的那几本书,都是你们追求名利的敲门砖吗?”
李恪的话说得越来越重。
他伸出手,魏叔玉把袖中的匕首放在他的手掌上。
李恪随手把匕首扔在这些人面前:“朝廷的命令就是命令,不容你们任何人讨价还价,这是百官的责任!”
“做得好,做出政绩,有了功勋,陛下是不会吝啬封赏的,加官进爵,本王也不会让有能力,肯干事,能干事的人白白付出的。”
“千万不要把你们的本分,认为是朝廷求着你们,是百姓求着你们!”
“这把匕首放在这里了,本王把话也撂在这里了,如果认为本王在岭南会损害你们的利益,大可以杀了本王。”
“一群丝毫没有把朝廷命令放在眼中的官员,杀一个皇子算什么,皇帝让他们不顺心,也可以换一个顺心称意的。”
“臣不敢!”
“殿下严重了。”
“臣忠心朝廷,绝无二心!”
……
一群郡守连忙趴下,屁股撅得老高,诚惶诚恐,声音颤抖道。
“那么这两份承诺书诸位签还是不签,会不会认真地执行?”李恪语气平缓了一些。
“臣等遵命!”
薛万彻算是看明白了,李恪就是逼着这些人选择,一番话让这些人只有两个选择,签下就是对朝廷忠心的。
不签自然就是有二心。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还是那句:本王不会让肯干事的,能干事的白白付出。
这就等于暗示告诉所有人,做好事情,才会有回报。
而这些郡守们那个不是老奸巨猾之辈,岂能听不明白。
薛万彻也看清楚李恪这么做的原因了,不能惯着这些人,什么事情都要先商量好了,分配好了利益才做。
历朝历代就是皇权和士族分配好了利益才做。
所以才让士族人变得有恃无恐。
李恪在溯本清源,告诉当官的,先做事情,再谈回报。
是在树立中枢权威。
打破封闭排外必须的手段。
而李恪点石成金的名声在外,他的许诺,会让人相信的。
“好,岭南的诸位,当为天下百官典范榜样!”李恪爽朗地笑着说道。
“谢殿下赞赏,臣等定当再接再厉。”
随后五十四州郡守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两份承诺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恪当即起身,转身对已经站起来的强宗骁帅们摇了摇手中折子说道:“诸位,现在你们能够相信朝廷的诚意了吧?”
“信任的可以在今天之后,向五府经略使府提出请求,五府经略使府将会派出专门的安置指挥人员,由我的兄弟魏叔玉亲自奔赴各地协商安置。”
“暂时还有疑惑的,可以先看,看看再说,不着急,朝廷为天下万民谋福祉,追求盛世的国策是长期不动摇的。”
“而唯一的区别就是,早行动的,宗部山民能够早受惠,晚行动的,先期大家挑选了最好的安置点,后面只能选别人剩下的,你们与丝路朋友的合作也晚些时候。”
“总之,在这件事情上,朝廷有足够的耐心,本王也有足够的耐心。”
“本王会在这里待三年,三年不回京,我想三年时间我们各方彼此之间,应该能够建立起足够的信任了!”
“我们的目标是将岭南打造成大唐十八道中,最繁华、最具有地域文化特色、最具有活力的地区。”
“好了,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随意!”
随着李恪的话音落下,鼓掌声,山越人表达高兴和喜悦的呜呜叫声响起。
外围的山民男女围绕着篝火跳起来。
李泰那边也松了口气,继续与岭南的士族轻松地探讨左传春秋。
步荛等人也开始大碗喝酒。
郡守们窃窃私语地聊着。
薛万彻走到李恪身边,笑着说道:“殿下给末将很大的惊喜。”
李恪笑了笑,叮嘱道:“也请薛将军按照承诺,约束好军中兄弟们,未来会不断有大批的山民从山中搬迁出来,彼此间的接触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一切都要按照唐律和民宗裁决的条例来办事。”
“殿下请放心,末将会约束好兄弟们的。”
魏叔玉深深地看了眼薛万彻,他感觉薛万彻对大哥的态度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种看似尊敬,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王爷,再给咱们跳一支舞吧。”步荛起身,端着酒碗,笑着大声说道:“我跟大家说了,王爷的舞跳得特别好。”
“王爷,跳一个。”
“王爷。”
“王爷……”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哄。
就连郡守们暗戳戳地喊一声。
李恪爽朗笑道:“盛情难却,本王就献丑了。”
话罢,他向着崔莺莺的方向走去。
崔莺莺的俏脸不由得微微泛红。
小丫头媚娘咯咯娇笑。
苏婵儿捂着嘴,小声揶揄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崔莺莺瞠目瞪了眼苏婵儿和小丫头媚娘,缓缓起身。
李恪来到崔莺莺面前,把手伸出来。
崔莺莺早熟悉这个动作了,把手轻轻搭在李恪的手上。
李恪笑着拉着崔莺莺跳起了后世的交谊舞——恰恰恰。
崔民干、窦诞、魏叔玉各自拿着古筝、萧、笛子伴奏打拍子。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就会跳这么一种交谊舞,恰恰恰风格轻松活泼,而且恰恰恰舞步没有快慢的讲究,只要跟着拍子走就可以了。
篝火映照下,宗部山民怪叫的欢呼声中。
崔莺莺也渐渐地融入其中,两个人跳得更加和谐柔美,欢乐轻快。
李泰一脸羡慕地站在旁边,自言自语道:“不行,回去之后,一定要让皇兄教我,本王回去也和王妃跳。”
薛万彻眼睛瞪大,嘴巴张大。
李恪性情乖张他早知道了,崔氏之女,关陇集团中有名的才女,竟然也跟着胡闹?
“不过这舞倒是挺有趣,看着挺让人开心的。”薛万彻自言自语,咧嘴一笑。
“高祖皇帝是秦琴高手,没想到咱们的吴王也有这样的才艺。”
“是挺好看的,看着挺欢乐的,回去之后,跟妇人也跳一跳,你们说吴王会信守承诺吗?”
“签都签了,现在才犹豫,马后炮,咱们这位性情乖张的吴王不简单,逼得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看看陇右那些人,还有益州那些人。”
“不错,先做着看情况,不然我们今天可以执行,明天也可以阳奉阴违。”
……
翌日。
李恪从温香软玉的床榻上爬起来。
崔莺莺面色潮红羞涩,昨夜城外篝火前的舞蹈,似乎有着等同于某些药物的功效,总之两人回来已经很晚了。
可还是乐此不疲地折腾到天亮才休息。
“别赖着了,肯定有不少的强宗骁帅来商讨搬迁的事情。”崔莺莺推了一下盯着她看个不够的李恪。
她很清楚,她这个丈夫是玩高兴了,又懒散随性。
散漫随性的人就这个性格,一旦放开了没有约束,就想着懒下去,玩儿下去。
不过好在她的夫君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责任心就是最好的约束。
“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苏婵儿的声音响起:“王爷,五十四州郡守来求见,岭南的商队被益州方面堵住了。”
“还有一个自称六诏舍龙的人,知道程小公爷的消息。”
听到最后一条,李恪蹭一下起身。
“别着急,慢点。”崔莺莺紧跟着起身给李恪穿衣服。
不等穿戴好,李恪就着急推门走了出去。
“益州的裴承先太不地道了。”
“就是啊,他跟王爷的过节,凭什么阻拦我们去关中各地的商队!”
……
李恪到了大厅的时候,郡守们正在愤怒议论着,看到李恪连忙起身。
“舍龙,谁是舍龙。”李恪冲行礼的郡守们摆了摆手,喊道。
“蒙舍诏宗帅舍龙拜见吴王!”一名站在角落,被郡守们当做普通山民的汉子走出来大声说道。
李恪打量着面前之人。
蒙舍诏他知道,在六诏之南。
蒙舍诏在大唐的支持下统一了六诏,他记不清楚是是谁被封为云南王的。
总之南诏之后,南诏就成了大唐的附属之一。
大唐在南诏设置丽水节度使、剑川节度使等,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中原开始正式开拓融合云滇地区。
“我兄弟处默呢?他现在在哪里?”李恪立刻询问道。
“王爷请放心,小公爷受了点伤,正在蒙舍诏养伤不碍事。”
“昨夜舍龙也参加了王爷的宴会,所以希望王爷对待岭南的强宗骁帅政令,也能够惠及我们蒙舍诏。”
六诏现在还保持着独立。
李恪没有想到蒙舍诏竟然主动送上门。
而他们之前,也曾研究过,避开益州,从六诏进入大小金川,继而进入陇右的路线。
“处默是怎么受伤的?”李恪询问道。
“是吐蕃人所为,吐蕃人正在积极密谋拿下河蛮三诏,王爷如果愿意同等对待蒙舍诏,蒙舍诏可以帮助唐军拿下其他五诏。”
“拿下六诏,岭南就可以直接从六诏沿大小金川前往陇右。”
李恪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蒙舍诏骁帅。
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把他的想法都看透了。
而那些郡守们听的也是眼睛一亮。
“王爷,臣认为应该答应。”
“臣附议。”
……
这可是既能解决益州阻拦困境,又能开疆拓土的好事,只要拿下六诏,他们也能分润一些的。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大唐?”李恪眼神犀利的盯着舍龙。
他可不相信,大唐到了万众归心,周围土邦强宗纷纷归附的地步。
“吐蕃人的吞并掠夺,蒙舍诏挡不住,河蛮三诏之后,就是我们剩下三诏,相比吐蕃,王爷的政令对我们更有利。”
李恪沉吟片刻,扭头看向魏叔玉:“叔玉,去把薛将军找来。”
……
雍州。
李世民微服巡视已经到了雍州。
他与长孙无垢以及通信而来的朝中重臣穿着寻常衣服行走在雍州的街面上。
李世民指了指粉刷在墙壁上的字体:“牢记使命,服务第一,这种标语进入陇右后,朕见了很多,岑文本这种标语能够让官员们惊醒吗?”
“陛下,我看这些就是喊喊口号,岑大人该不会是在陛下进入雍州前,匆匆做出来的吧?”温彦博抢在岑文本之前开口说道。
岑文本笑着回答:“陛下,这些标语的作用微乎其微,最主要的还是严格的规矩,而这些标语只是辅助作用,殿下曾经说过,只要能够让一个官员警醒,那么就是值得的。”
李世民恍惚一下,点了点头,感慨道:“说的不错,只要能够少一个作威作福的官员,就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受益,这些标语就是有用的。”
略作停顿,李世民又询问道:“今年你们丝路的财税可以保持一百三十万,勇争一百五十万吗?”
“臣等一定经历,前半年的财税已经收缴,七十万贯。”
李世民高兴的连连点头:“你们做的不错,三年了,朝廷存下了三百万贯,国库前所未有的充盈,三百万贯足可以打一场国战,报我中原血仇了。”
“陛下……”
“臣赞同,高句丽之仇,是时候该报了。”杜如晦刚说,就被长孙无忌给抢先了。
“臣赞同。”
“臣赞同。”
王珪和温彦博紧接着立刻跟进。
李世民看着褚亮不语,房杜两位左膀右臂一脸想要劝说的神色,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回去之后再商讨,岑文本带我们去李恪的毛线工坊看看。”
“是,陛下请。”
房杜刻意落在后面,房玄龄担忧道:“长孙无忌他们迫不及待的赞同陛下征讨高句丽,有些反常。”
哼!
杜如晦冷哼一声:“何止反常,包藏祸心!”
“陛下一定会御驾亲征的,而到时候谁来监国?”
太子!
房玄龄顿时明白了。
杜如晦接着说道:“征讨高句丽,根据前朝的经验,一年之内绝对打不完,太子监国一年,他们就可以利用监国掌管国内大小事务,排除异己。”
“在丝路上安插自己人,还可以打压岭南的吴王。”
“这个监国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子担任。”
“那谁呢?”房玄龄反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由苦笑,他们心中倒有个合适人选,李恪!
“让吴王监国,恐怕有些困难。”房玄龄摇了摇头。
“要么劝说陛下打消征辽,要么推吴王李恪监国,太子监国,辅机留守,他们一定会乘此时机排除异己,而内部的不稳定,会造成征辽大军的不安,进而可能重蹈覆辙!”杜如晦十分坚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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