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清晨我是被白念压醒的。
她骑马一样跨坐在我身上,笑的欠揍,跟昨晚的可怜样判若两人。
「宝贝儿,外面那个到底是谁?」
我用力抽抽身,没能把她掀翻下来。
「滚开,尿都被你压出来了!」
白念坏笑着下来,两个大拇指勾了勾,不依不饶,
「你俩是不是……」
我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忍着没说若不是你尿急的不是时候,说不定我和他还真能发生点儿什么。
「没有,就是高中同学,关系很好。他工作升迁到上海,来我这儿借宿一晚。」
「真的?」
「千真万确!」
「他有女朋友吗?」
「分了。」
白念兴奋的挥了挥小拳头,红肿的眼睛笑的严丝合缝,
「那你做个媒,撮合撮合我俩。」
啊?我……
「好不好嘛,好不好……」
「……」
「好~吧」
听到我答应,她高兴的跳下床,跑到衣柜前来回扒拉着找我衣服,
「我去给你做早餐,你继续睡。」
我没理她,扯了把被子蒙住头。
不一会儿她手机响了,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就跑进了卫生间,我大致就猜到了是谁。
果然没一会儿,白念就怒气冲冲的返回来拎包,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我,
「我去跟渣男做个了断,你在这帅哥面前多夸夸我。」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我堂哥就住在我楼下,他不敢碰我。等我凯旋。」
「嘭!」
门关了。
他当然不敢碰你,我是怕你把他打成残废。
我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往客厅瞄了一眼,确认沈修还在睡,又跑回床上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一阵阵煎蛋的鲜香隐约飘来,我穿上拖鞋来到客厅,见沈修正在厨房里搅着粥,身上还系着我的粉红色围裙,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转身看见我在笑他,故作严肃的板起了脸,
「还不去洗脸刷牙。」
我才不吃他这套,继续打趣,
「早上好啊,太太。」
看他放下勺子,坏笑着朝我走来,我立马转身窜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他已经给我盛好了粥,坐在餐桌旁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操作着手机。
显然是早起洗了头,他头发还有些湿,丝丝缕缕的半翘着。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净,连女人看了都要生羡。清晰冷冽的下颌线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晃动,嘴唇上沾了一点食物残渣,看上去莫名的性感。忽然想到昨晚我差点就亲上了这嘴唇,脸上一片燥热爬上来。
注意到我,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便熄了屏幕放到一边。
见我还站在原地,他微微蹙眉,
「怎么不过来?」
我别过脸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清了清嗓子坐过去。
「你朋友走了?」
「嗯,他前男友回来了,说是回去做个了断。」
我埋头喝了几口粥,黏黏糯糯的,还有点儿甜,很好喝。
又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嗯~,好吃。
看我吃的默不作声,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粥会不会太甜?」
我抬头咽下嘴里的鸡蛋,
「不会,我觉得正好。」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多吃点儿。」
突然想到他也跟别的女人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吃着他做的早餐,我竟贪心的心里泛酸。
「没少给女朋友做早餐吧?」
他埋头喝粥,语气淡淡,
「第一次做。照着手机上做的。」
第一次做?我忍着没抬头,小口小口的抿着粥,想到了朋友圈里那个以前整日发图秀恩爱的甜美女孩——他的前女友。他俩谈了两年,他没为她煲过粥?
果然应了那句话,秀恩爱死得快。
我问他:「为什么分手?」
他搅着粥的手微微顿了顿,随后舀一勺送进嘴里,缓缓答道:「她想结婚,我不想。」
说罢又看向我,「你为什么分手?」
我佯装淡定的咬了一口煎蛋,一边咀嚼,一边回他:「他想睡我,我不肯。」
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惊讶,继续低头喝了一口粥,
「我昨晚那朋友看上你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问完我抬起头,强颜欢笑,
「我可以给你们做媒,嘿嘿嘿~」
他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最后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审视一样的盯着我。
六
我心虚的低下头,一边喝粥一边自我赌气似的继续给他介绍着白念。
任我说了半天,他才突然打断,语气有几分恼怒。
「夏黎!」
下一秒声音又缓了下来,
「你就这么想要给我找女朋友?」
压下满心委屈,我放下勺子擦擦嘴。结果抬起头一看,眼前人眉眼微垂的模样竟是比我还要委屈。
我心下一喜,他不喜欢白念?
「我受人之托,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还不想惹一身骚呢。」
他小臂撑在桌面,身体向前倾着微微挑眉,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我哪儿敢。」
「夏黎……」
看他大手伸过来要抓我头发,我立马站起来跑开。
两个人傻笑着老鹰捉小鸡般的围着餐桌绕了几圈,我最终还是被他捉住提溜到了沙发上。
他撸猫一样一边捋着我马尾,一边厚脸皮的给我安排工作,
「饭我做的,碗你洗。」
「说好的请我吃火锅,中午补上。」
「下午陪我去公寓,打扫卫生。」
我一脚蹬开他,没好气的扯掉了头上的皮筋咬在嘴里,顺手拿了个抱枕挡在我们中间,盘腿而坐梳理着头发,
「碗我洗,火锅你请,打扫卫生?凭什么?」
他扯走我嘴里的皮筋,把抱枕塞进我怀里,粗鲁的打掉我握着头发的手。
「凭你刚刚骂我。」
我以为他又要折腾我头发,张牙舞爪的拨开他的手。我现在严重怀疑他几个前任跟他在一起后都剪了中短发,完全是因为受不了他这癖好。
「沈修,你喜欢捋毛干嘛不去买只猫撸,少来祸害我头发!」
「猫哪儿有这么长的毛。」
呵,我怎么觉得他在骂我?
「别动,我给你扎头发。」
他一把制住我双手,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把散落在我脸颊的乱发挂到耳后,动作僵硬又轻柔,就跟小时候我爸第一次给我扎头发一模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瞬间不知所措,尘封多年的心动却再一次被激活,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
我抱紧了怀里的抱枕,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弄着我头发。
看我老实下来,他松开另一只手,把黑色皮筋套在了手腕上。右手一遍遍梳理着头发, 微凉的指尖顺着头皮一路下滑至发梢。左手搭在后颈,把梳理好的发缕一次次握在掌心。如此反反复复,最后终于给我绑了一根松松散散的低马尾。
「看看。」
他把手机屏幕拿到我面前充当镜子,炫耀似的把马尾辫搭在我肩上。
「难看!」
我撇撇嘴假装嫌弃的看了一眼。
他不服,放下手机揉面团一样的搓了搓我的脸,
「怪你自己丑。」
我丑?
"嘭!"心动再一次被打入天牢,上了把大锁。
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我瞥了眼身后欠揍的人,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昨晚没亲他。我怀疑自己脑子瓦特了,竟然幻想着他可能会喜欢我。呵呵,清醒了,他这是拿我当猫撸啊!
趁着低头拨弄刘海的功夫,我抚了抚受伤的心,然后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假装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收拾碗筷。
「哎~,洗碗去喽~」
过了几秒,
「哎~,洗锅去喽~」
他学着我哀怨的口吻,跟着起身去了厨房。
七
他洗锅,我刷碗。
两个人各干各的,有条不紊。
他似乎心情很好,时不时挑起一句话,我半搭不理的半天回他一句。
擦干净最后一张盘子,小心放在碗架上,我解开围裙先一步走出厨房。
还没摸到手机敲门声就响了。
我想当然的以为是白念,怀着时刻准备做炮灰的心理打开门一看,是邻居家的小弟弟,江柏。
看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里抱着一大罐糖醋萝卜,身后还躺着一个圆鼓鼓的蛇皮袋,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妈这是又去外婆家搜罗了多少东西啊!
「姐姐。」
门口的小伙子委屈巴巴喊了一句,眼神示意我接下怀里的萝卜。
我立马反应过来,接过萝卜和五花大绑的鸭子,万分抱歉和感激的冲着江柏点点头。
「辛苦了辛苦了,快进来。」
「沈修,出来帮忙。」
沈修从厨房出来看到我手里"嘎嘎嘎"乱叫的鸭子,一时语塞,又看到我身后拎着鸡的江柏,他直接皱起了眉头。
「愣着干嘛?出去拿东西。」
我放下萝卜罐子,提着已经放弃挣扎的鸭子眼睛四处寻摸着把它安置在哪里。
沈修把蛇皮袋提进了厨房,倒出里面的蔬菜,拿着袋子走到我面前。
「要不要用这个?」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鸡鸭同袋被放在阳台。
一身怪味的江柏自我嫌弃的冲进了浴室。
我和沈修又一次并肩站在了厨房,把大大小小的各式蔬菜择掉泥土,放进冰箱里。
「你们和好了?」
他低头清理着一把韭菜,冷不丁问了一句。
呃,呵呵,我差点儿忘了,高中毕业晚会上我当众默认江柏是我男朋友这件事。
我感觉我可以趁机找回一点儿尊严,被他嫌弃我丑的尊严,可我又不敢太冒进,毕竟浴室里那位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儿。
思索片刻,我回答的模棱两可,
「我们一直都很好啊。」
半天他淡淡应了一声,「哦。」
接着又问:「他也在上海?」
我看他一副要跟我闲聊的架势,也把藏着的那点儿小心思抛到了一边儿,顺着他的话回答,
「他在昆山。」
「嗯,那离得很近。」
「是很近,所以每次他回去后备箱都要被我妈塞的满满的。」
他笑笑,转身把择好的韭菜放进冰箱里。
继续问道:「你们经常一起回家吗?」
我想也没想,实话实说,
「只要我回去,他就会来接我,他说一个人开车会犯困,我坐在副驾陪他说说话会好些。」
话音刚落,浴室的门开了。
「姐姐,我饿了,下碗面给我吃好不好?」
江柏头顶浴巾擦着头发,摘掉了眼镜的脸少了些斯文乖巧,倒多了几分冷硬的气质。
他舟车劳顿的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一碗面算什么。
我拈了把青菜晃了晃,
「没问题,等着,十分钟面就来。」
「谢谢姐姐。」
小伙子甩掉头上的浴巾,笑的眉眼弯弯。
我偷偷瞥了沈修一眼,自始至终他也没抬头,不慌不忙的把青椒从小白菜里面挑出来。
面出锅了,他也把所有的蔬菜都整理到了冰箱里。
我盛好一大碗面小心翼翼的端出去放到餐桌上,再回来时发现沈修正靠在移门上神情黯淡,看到我转身他立刻舒展眉头拱拱嘴,冲我伸出大拇指。
我得意的扬起下巴,拍了拍胸脯。
八
江柏一碗面没吃完,沈修就走了。
说是要赶回去拿公寓的钥匙,我没有细问。装了一包菜给他,也被他拒绝,他说自己不烧饭。
假期结束,一切又都恢复了正轨,除了白念,她辞职了,说是换份工作,换个心情。
直到经过三轮面试拿到了最新offer时,她才抑制不住兴奋的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进了沈修公司,跟他成了同事,确切说是上下属。
我压下内心五味杂陈为她加油,然后被威逼利诱着罗列了一大堆沈修的"个人资料"发给她。
直到发完最后一句:「他喜欢黑长直,喜欢捋长长的马尾辫」时,"啪~" 一滴眼泪落在了屏幕上,紧接着又是一滴,一滴……
我嗤笑一声,自嘲着裹起袖子一遍遍抹掉脸上的泪。
夏黎啊夏黎,你真是宇宙无敌好闺蜜啊!
很快白念回了消息,
「周末陪我去做头发,我要变成黑长直,嘻嘻嘻。」
我绕了绕自己长长的黑马尾,把它堆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眼泪钻入发丝半天才敲出一行字,
「好啊,我也该换个发型了。」
周日,我剪掉头发的第二天,终于受不住白念的"紧箍咒",替她把沈修约了出来。
当听到约会地点是动物园时,我被白念指着鼻子念叨了半天。
当我又说这地方是沈修选的时,她立马喜笑颜开,「看不出来他还挺有童真的!」
我咬紧了牙槽没有爆粗口,拿出宽大的遮阳帽盖在头上,随她冲进了人潮。
沈修很快就找到了我,因为我头上硕大的橘黄色遮阳帽。
他穿了件雾霾蓝的宽松长t,袖子挽起来一截,黑色皮质的腕表衬的手腕越发劲长白净。
抬手推了推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他低头看着我打趣的笑,
「裹得这么严实,简直人兽不分。」
我挥了挥拳头,声音发狠,
「我朋友在,别逼我出手啊!」
没办法,我信不过任何防晒霜,每次外出只有这般完完全全遮住脸,我心里才踏实。
他收了笑,大手在我帽顶拍了拍,
「没事,我认得就行,丢不了。」
我甩甩头佯装摆脱他的手,低下头,掩在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虽说小长假已过,可动物园里依旧人山人海。三个人在人群中推推挤挤的走到一处观鱼的走廊里,白念凑过来附耳,
「这么多人,不经意的身体接触就见怪不怪了,给我助力啊!」
我点点脑袋,自觉退到了他俩身后。
站在一个又高又大的柱形鱼缸前,看着被推搡的越来越远的两个人,我压低了帽檐,心里一阵阵抽搐,身体也仿佛沁在了水底,胸口闷的连呼吸都有些力不从心。
"嘟,嘟……"
手机震动着铃声响起。
我抚了抚屏幕上"沈修"两个字,静静注视许久,直到屏幕暗了又亮起,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了挎包里。
漫无目的的跟着人群一路向前走,听着身边热闹的惊呼声,嬉笑声,我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儿,可眼眶却酸胀的生疼。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直到听见身旁一道稚嫩的声音,
「妈妈,我要坐摩天轮。」
摩天轮吗?我卷起帽檐仰起头,阳光刺眼,高大的摩天轮在空中缓缓转动着,仿佛坐在箱子里的人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空中那片云。
「想坐吗?」
突然帽顶被人拍了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后续请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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