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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美国标准收藏the criterion collection蓝光版封套

《细雪》是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长篇小说代表作，主要描写了太平洋战争前夕大阪富商莳冈家的四姐妹鹤子、幸子、雪子、妙子分家以后各自的人生故事。小说以美丽娴静雪子的婚事为主线，描写了四姐妹的生活变化和思想冲突。

《细雪》虽然是一部生活小说，旁及当地的风土人情、社会事件、对外交往等等，从中还可以看到一个旧制度下的大家庭在资本主义冲击下如何发生变化，莳冈家的变化也可以看做是日本旧式家庭变迁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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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角川文库出版的谷崎润一郎《细雪》(1983)电影版上中下三册的书封

谷崎润一郎是日本唯美派文学大师，1949年获得日本政府颁发的文化勋章，生前曾任中日文化交流协会顾问。《细雪》不仅是其个人创作生涯中的高峰之作，也是整个昭和文坛的优秀代表作之一。法国文学家萨特盛赞这部作品为“现代日本文学的最高杰作”。作品犹如一幅色彩艳丽、格调高雅的绘画长卷，展现了现代日本关西地区上流社会的生活全貌，被誉为具有古典主义风格的最上乘的风俗小说。

市川昆执导的这个版本的《细雪》(1983)是东宝映画50周年纪念作品。电影以平行的手法讲述了四位于新旧时代交替中的四位知识女性的不同人生轨迹，展现了封建主义思想和新思想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曾获1983年《电影旬报》十佳电影奖的第二名，并被评为日本20世纪80年代十佳影片的第九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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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随着新时代的来临，曾一度显赫的京都蒔冈家慢慢开始衰败，而家中的四个女儿却仍是城中一道美丽的风景。大姐鹤子(岸恵子饰)固守祖屋，时刻维护着家族的声誉；二姐幸子(佐久间良子饰)性格刚烈强势，使得上门女婿贞之助(石坂浩二饰)相形见绌；老三雪子(吉永小百合饰)温柔贤淑，然对于自己的婚事却总迟迟未决；老四妙子(古手川祐子饰)个性张扬开放，是一个比较西化的女孩。

妙子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烦恼的鹤子和家人商量，决定尽早为雪子找到如意郎君，以维护门风。不过说起来容易，一向沉默不语的雪子却接连回绝了数门婚事，这倒让欣赏雪子的贞之助暗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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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市川昆的镜头稳稳当当，跟随着风景、人物四处游走，就像谷崎润一郎锐利而唯美的文字。《细雪》展现出一如原著一般复杂而饶有情致的韵味来。很多大制作，都是形式大于内容，然而这部烙上了“东宝映画50周年纪念”大标签的电影，却极具大和美感神韵。大段的篇幅停留在纷飞的樱花与枫叶上，还有华丽繁复的和服，诚然，这些是夸张的，但是正如同大富之家规矩之夸张以及所有伦理人情之夸张一般，终究难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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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市川昆在电影《细雪》(1983)拍摄现场

《细雪》中，雪子和妙子在性格上对比尤为明显。如果说雪子的性格是在完全封闭的与现代毫无接触的环境下培养起来的，那么妙子则仿佛被现代的时尚元素包裹着。作品赋予妙子的是近代开放女性的性格，她竭尽全力地想从旧家族制度中逃脱出来，却遭到了惩罚。妙子不希望依附于别人，希望能够自立，她自己开人偶展览、练习舞蹈想做舞蹈老师、学做西服想成为一名职业妇女。但是却历经挫折，先是遭遇洪水、患痢疾，直至未婚怀孕、产下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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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日本电影票根

可以说她是昭和初年部分日本年轻女性的代表，她们位于社会的最前沿，首先向男权社会发出挑战，充分展现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当长期处于社会边缘的女性开始以“社会性别”的眼光重新审视因袭观念、社会制度和家庭角色时年轻女性的婚姻观从人身依附转变为共享爱情，而且希望与丈夫共同参与社会。她们所追求的人生意义，从以往的家庭、子女转向工作和兴趣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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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香港dvd版封套

作为在大正时期成长起来的时代新女性，妙子身上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开放的风气也赋予了她自我解放、颠覆传统的勇气。但是，这种意识的觉醒从萌芽状态就受到了传统意识的强烈批判。遭到长房的谴责后，妙子强烈反抗：“做一个职业妇女有什么不好呢？到现在姐姐和姐夫还摆脱不了门第、排场那些老脑筋，认为家里出一位女裁缝，是天大的丢脸，这完全是一种偏见，是遭人嗤笑的落后思想。”但是最终妙子还是失败了，败在家庭的法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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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法”指道德、礼仪和秩序，属于道德伦理范畴，也是家长制度中所必须遵守的原则之一。与明治民法的家庭制度形成相适应的是明治政府所主导的女子教育政策，即所谓的“贤妻良母主义”。女性是天然的教员，贤妻良母使得人才培养不仅仅是女子教育的最终目的，也是富国强兵国策能否实现的关键。

这一政策明显地反映了功利主义策略和性别差异，一方面女子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培养下一代，另一方面，受到教育的女性却反讽般地解构了民族国家要她们扮演贤妻良母、为男性公民献身的期待。因此，当她们稍有与传统要求相悖的行为时，周围的社会就会对她们进行无情的批判。这也是当时社会的矛盾之处，一方面大力推动女权运动，号召男女平等，却又同时要抹杀刚刚发展起来的女性个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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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名著改编本来是很困难的事，要在两个小时的戏里能呈现出一本风俗小说逶迤曲折的韵致，在节奏上很难做到。因为电影中拍不了那么多的小情节——只能挑重要的情节来拍，于是呼吸就总显得滞重，不那么生动。比如侯孝贤拍《海上花》(1998)时，他也尽其所能地还原场景服饰言语笑貌了，但总也做不到原著一个小情节连一个小情节那样接踵而来的灵巧，对机位的执著尤其让电影显得沉闷。

市川昆没有侯孝贤那么个人的风格追求，他把着眼点放在原著中最让人感兴趣的地方，让风景与和服占了与人物同样重要的地位，更强调了作品的“日本味”。雪子在他的电影里变得更单薄了，在小说里，谷崎润一郎很怀着对她的爱赏写了她在内向安静之外的可爱坚韧(比如开头写她用脚去拨兔子耳朵)，这些在电影里很难展开，电影反倒是花了大篇幅描写二姐夫贞之助对她的暧昧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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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岛耕二导演，轰夕起子、京町子、山本富士子及叶顺子主演的电影《细雪》 (1959)日本宣传册封面

这个处理让人有些不解，因为这部分情节是增加上去的，原著里没有贞之助与雪子之间的越界关系。当然增加这部分情节也可以找得到渊源，谷崎润一郎的小说与他的生活关系很密切，他在第一次婚姻中，与小姨子确实有暧昧关系，并且这个小姨子被认为是小说《痴人之爱》中奥娜密的原型(与雪子完全不同，是一个很西化的女郎，《痴人之爱》是个写情欲写得很好的小说)。

而他第三次婚姻娶的松子夫人，也确实有几个姿容出众的姐妹，但《细雪》中的幸子是以松子为原型的，二人琴瑟相谐，小说中还有和诗的甜美情节。市川昆的这个改编，是为了增加电影的戏剧性?或者在雪子出嫁后，让贞之助的借酒浇愁里，更能使电影有一种让人怀旧的惆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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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应当说，贞之助、雪子与幸子之间的三角关系，增加了电影的空间紧张感，这个在小说中是不存在的，在小说里，有一种雪子迟迟未嫁带来的时间上的紧张感，但这种紧张感也很微弱，并且在雪子自己的“不在意”中，也被有意地弱化了。

而且小说的结尾也结得非常“细节"，雪子终于要出嫁了，而且嫁的是各方都满意的人，但幸子动不动就沉浸在感慨之中，雪子则更加消沉。结局并不是一个热闹的婚礼(在电影里也没有婚礼，只是让鹤子晾了晾那些多年前就为雪子的婚事准备好的美仑美奂的和服)，而是讲雪子拉肚子了，吃了药也不大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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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日本内容版广告

这本这么典雅优美的小说，最后一句居然是：“那天雪子拉肚子始终没有好，坐上火车还在拉。”读第一遍的时候读到这个结尾，觉得是再自然不过地结了尾；而读第二遍这个小说时，就觉得好笑起来，谷崎润一郎总是有出人意料之处，这个结尾，结得多么“现代"，正像是张爱玲赞叹的韩邦庆《海上花列传》的结尾一样。

导演市川昆以古典风味的手法拍摄本片，景像和人物都堪称唯美，剧中四姐妹之间的感情描写和性格刻画也都细腻含蓄，鲜明动人。而随着季节变化，配合四季之不同的和服来表现日本文化的传统风味，更是本片的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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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在《细雪》中，从头至尾、时时处处体现了关西的风情美与传统美，采用大阪方言，通过河畔捕萤、游赏樱花、观赏能乐等日常生活情景，构筑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将关西京阪地区特有的风情传达得惟妙惟肖。《细雪》塑造了日常生活中四位风格迥异的女性：蕴含着凄美与悲凉大女儿——鹤子、健全完善的二女儿——幸子、凝聚着全部传统美的三女儿——雪子、独立自立的四女儿——妙子。

电影通过其细腻的手法、高超的技巧，向我们展示了生动的女性形象，《细雪》中的四姐妹全部都是传统美的化身，但同时也都不能摆脱时代和命运的束缚，她们的身上都充满着一种淡淡的悲哀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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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50)剧照——阿部丰导演，山根寿子(左二)、高峰秀子(左一)等主演

此外，《细雪》被认为是20世纪80年代日本顶尖影人的聚会，岸恵子、吉永小百合、古手川佑子、佐久间良子等均在之列。雪子由吉永小百合出演，的确是最为清丽的，鹤子由岸惠子出演，甚至胜过于书中的描写，岸惠子的眼睛多么厉害，她的风情压倒了所有比她年轻得多的妹妹们，妙子由古手川佑子出演，也很得当，但是演幸子的佐久间良子让人觉得不够美貌，想想书里的描写：相亲时媒人总要求幸子不化妆甚至不出场，因为担心对方因此忽略了妹妹——幸子有一种健康光艳的美，更符合大众的审美观，而雪子弱不禁风的美，最后只能找一个贵族的后代来欣赏。电影里的幸子外貌太平常了，因此扑粉的那场戏也显得不够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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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剧照

直至今日，影片仍被几代青年推崇为“最受欢迎日本本土电影”之一。影片里扮演莳冈辰雄是日本著名导演伊丹十三，在这部电影里他将一个入赘女婿的两面性把握的极好，而几位女主演珠联璧合，让人感觉着日本女性传统的典雅和现代的气息。

在社会的发展史中，传统与现代的对峙是永恒的，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同样是个永恒的难题。日本明治维新使国家制度迈上资本主义的道路，但是人们的思想意识上的文明开化却落后了很多年，在现代与传统的矛盾中，日本普通的民众经历了排斥、接受、同化的过程。谷崎润一郎曾经声称自己的作品与政治无关，但是一个脱离了社会的作家无法写出优秀的作品。《细雪》表面看起来只是描述了四姐妹的家长里短，但是背后却反映出日本大正至昭和初年日本的社会风貌和当时人们的家庭观念、思想意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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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细雪》(1983)日本版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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