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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果有人问田小雨，这个世界上谁对她最好，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男朋友李贺。她和李贺相识将近十年，同居四年，李贺给她洗衣做饭，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个周末，田小雨和冯小丹苏金玲一起吃饭，三人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她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关系自然很亲密。
冯小丹的眼睛闪闪发亮，“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
“真的，太好了，恭喜，恭喜！”田小雨和苏金玲连忙祝贺。
田小雨盯着冯小丹娇俏的面孔，不放心地又问一句“你，你都想好了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冯小丹垂下头，当她再抬起头时，大半个脸颊都是绯红的。
她看着两个好朋友，自信地笑了：“当然，我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给陈哲，和他在一起，我特别有安全感，前不久，我父亲生病住院，陈哲陪我回老家，医院的一些事都是陈哲帮我处理的，如果没有他，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有他在，我就有了主心骨，我什么都不怕。”
冯小丹停顿一下，忽然一脸神秘，“还有，前几天我升职了，其实是陈哲的功劳，他约我上司吃了两次饭，打了两场高尔夫，事情就搞定，不然，就算我业绩再突出，升职也没我的份，所以这辈子我就认定了他。”
“你家陈哲，真好。”田小雨由衷地说道。
冯小丹看向田小雨，“你和李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打算结婚？
田小雨吞咽了一下喉咙，笑了笑，没吭声。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还等啥？赶快结婚吧！反正你是打算在李贺这棵树上吊死的。”
冯小丹又看向苏金玲，“你和刘浩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苏金玲笑着不说话，沉默一刻，忽然抛出一个炸弹，“我和刘浩已经分手了。”
田小雨惊叫一声，张开的嘴好一会儿才合上，而冯小丹也惊得脸色大变。
苏金玲和刘浩是彼此的初恋，恋情也有好多年了。周围的人笃定以为他们会结婚。
“为什么？”田小雨问，根本没有注意冯小丹对她连连摇头示意。
“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自然要分开，快刀斩乱麻，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苏金玲看上去一点也不难过。
“挺可惜的。”田小雨皱眉嘟哝一句。
“有什么可惜的？结婚后不幸福不更是折磨吗？”苏金玲白她一眼，哼了一声。
2
田小雨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发呆。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确切地说是她有点不愿意回去。冯小丹和陈哲要结婚了，而苏金玲和刘浩已经分手，她的心里忽然像塞了一团草，有些憋闷。
她是真心羡慕冯小丹的，冯小丹幸福的模样足以说明她得到了心仪的爱情。而她更佩服苏金玲，苏金玲没有透露一点口风，突然就与刘浩分手了。
小雨慢慢捋着自己的恋情，忍不住重重吁出一口气，有时李贺会像冬天温暖她的一盆炭火，有时却是她胸前衣服上的一粒剩饭。舍弃这段感情，她心里会一阵撕裂的痛，可嫁给他却又隐隐不甘！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望着面前层层叠叠显出衰败颜色的绿植，她自嘲地笑出了声！
田小雨敲几下门，李贺的半边脸就殷勤地露了出来。他接过她的包，挂在墙上。
李贺正在一边追剧，一边包水饺。小雨喜欢吃水饺，李贺隔几天就包一次，冰箱里总有吃不完的水饺。
“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给你煮几个水饺？”李贺总是担心小雨在外面吃不饱。
“不吃了。”
小雨冷着脸说，她瞟一眼电视，心里有些不满，李贺除了看电视剧，没有别的爱好。小雨说过多少次，希望他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李贺点头答应，却依然乐呵呵追剧。工作将近四年，他依然是那个书业公司的普通编辑，工资不到五千。
小雨进了小书房，坐下来，继续发呆。这个小书房只有小雨使用，她晚上时常熬夜。她在一家公司总部干财务会计，有时晚上看看书，或干干兼职。她喜欢挣钱，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发达成为富豪，所以，晚上，她很少闲着。
李贺端着笑脸和一杯水推门进来。
“老婆，我发工资了，五千三，自己留三百，剩下的五千给你转过去了！”李贺每次发工资，只留一点零花钱，其余的全部转给小雨。这也是让小雨最感动的事情。
“过五千了？”小雨抬起脸。
“加了几次班。”李贺有点喜形于色。
“我这个月连外快将近八千。”小雨故意显摆一下。
“我老婆真能干。”
李贺说，“不过，这人啊，挣得多花得多，我们公司一些人，工资还不到三千，人家照样生活，有吃有喝，还养孩子。”
小雨沉脸不说话了，李贺总是这样乐天知命，自我安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历来是向下比较的。
李贺注意到小雨的脸色，离开了。小雨打开笔记本，心里却依然意难平。李贺的工资太低了，但无论小雨如何暗示，李贺还是波澜不惊，好像习惯了这一切。
大半个小时以后，李贺又推门进来，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老婆，我买了泡脚的药包，你好好泡泡脚，你先把袜子脱下来，我给你洗。”
小雨迟疑一下，“还是我自己洗吧！”
“我给你洗，你忙你的！”
小雨只好把袜子脱下来。李贺提着她的袜子走了。小雨把两只脚踩在盆沿上，嗅着中药的气息，心中的意难平慢慢散了。
她常常是这样的，带着对李贺的不满进门，然后在李贺编织的温柔网中，她所有的小情绪便烟消云散。
小雨打着哈欠走进卧室，李贺倚在床头玩手机，看她进来，赶紧把手机放在一旁。
“老婆，忙完了？”
“不是告诉你不要等我吗？”
“不行，我必须等你，老婆不睡，我怎么能睡呢？”
翌日，小雨醒来，李贺的笑脸挂在眼前，“起床了，早餐做好了，我给你做了馅饼。”
小雨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随口说了一句，“小丹，要结婚了。”
李贺咀嚼的腮帮子马上停住了，热切地望着小雨，小雨不看他，淡淡地说，“人家陈哲一年能赚十七八万，房子和车子都买了。”
李贺埋下头，不吭声了。
小雨瞅着他，多希望他会说，“我也会挣那么多钱，我也会给你买房子和车子。”其实，她只是希望他能表表态，或者是吹吹牛也可以，但他没有，他只会不吭气。
小雨心里有些气不过，白他一眼，故意说，“小丹升职也有陈哲的功劳，陈哲请小丹的领导吃了几次饭。”
李贺的脸色有点讪讪的，头埋得更深了。
很早以前，小雨曾和李贺商量，她约男上司吃饭不太方便，李贺是不是可以出面，帮忙疏通一下关系？
但李贺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他和人家又不熟，再说，他嘴笨，不太善于和别人沟通。这件事一直埋在小雨心里，让她很不舒服。
小雨瞅李贺一眼，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悲哀，这个男人对她全心全意，疼爱有加，百般呵护，为何只是仅仅在这个不到一百平的小空间里呢？
3
小雨望着苏金玲哭的泪水涟涟，不知该如何劝她。
“小雨，我有什么错？结婚了还能离婚，难道我就不能分手吗？我把订婚的钱退给刘浩了，我又没占他的便宜，刘浩这个混蛋，他竟然威胁我，说要杀了我。”
“这个混蛋，开始求了我几天，要和我复合，见我不同意，就翻脸说要杀了我，怪不得分手才见人品，他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苏金玲搂着小雨嚎啕大哭，小雨只好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小声安慰。
“也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雨沉吟道，“你，你到底为什么和他分手？”
苏金玲渐渐止住哭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为什么，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小雨心里一紧，“你喜欢上了别人吗？”
苏金玲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当那个人出现，我对刘浩就再也没有了感觉，但我有什么错？”
“你和刘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不难过？”
苏金玲的眼圈又红了，“其实，我也很难过，但是我遵从自己的感情。”
田小雨没有想到仅仅两周后，她竟真的在医院见到苏金玲。苏金玲躺在病床上，脸色灰白。她被刘浩捅了一刀，确切地说，是金玲替她的新男朋友吴小龙挡了刘浩的刀。当吴小龙要报警时，金玲却坚决阻止了。
“疼吧？”小雨问。
金玲点点头，“我原来还觉得有点欠他，现在终于不欠他了。”她的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
小雨回到家，向李贺说起这件事，周身还禁不住颤抖，李贺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嘴里一边骂着刘浩真不是东西。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分手了，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狠？”
李贺一怔，继而很生气，“我们怎么会分手呢？这一辈子除了你，我没想过和别人在一起。”
小雨心里一沉，还是结结巴巴说，“如果呢，如果我和你分手，你会怎么样？”
“那我就祝你幸福，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李贺笑嘻嘻说。小雨看得出来，李贺根本是玩笑话，但她还是很感动。
金玲回老家了。她受伤的事到底没有瞒住父母，然后父母逼她办了辞职手续，直接把她绑架回老家。
当初，她和刘浩谈恋爱时，父母不同意，金玲和父母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她倒老老实实跟着父母回去了。
那一天，小雨和小丹都来给她送行。小雨悄悄问金玲，吴小龙怎么办？金玲神色黯淡说她和吴小龙已经不联络了。
金玲的车疏忽远去，她坐在车里对小雨小丹摆手的那一刻，眼里突然盈满泪水。
小丹擦擦眼泪，“金玲的爱情总是惊心动魄的，当初，她和刘浩爱的也是惊天动地。”
“我其实挺佩服金玲的，她敢爱敢恨。”
小丹一脸疑惑，“你和李贺没事吧？”
“我们挺好的。”小雨笑笑。
小丹的婚礼很豪华，也很隆重。小雨在台下望着台上的一对璧人，哭了。金玲走了，小丹结婚了，自己还等什么呢？既然犹豫不决，就嫁了吧，嫁了就尘埃落定了。
晚上，李贺照例把洗脚水端到小雨面前。小雨就让李贺给她洗脚。李贺没有一点反驳，挽挽袖子，就给小雨脱掉袜子，用手轻轻搓着小雨的脚。
“你不嫌我的脚臭啊？”小雨问。
“不嫌。”
“可我嫌你的脚臭。”小雨坦言。
李贺嘿嘿笑了几下。
“李贺。”小雨忽然叫了一声，半真半假，“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李贺的手停滞一下，抬起一双兴奋的眼睛，“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
小雨心里忽然有些来气，她最讨厌的就是李贺什么事都是听她的，有时她需要他拿拿主意，可他总是说一切听她的。
“婚房总是要买的，可我们攒的钱还不够房子的首付，咋办？”
李贺的声音忽然低了，“我家也没有钱给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
他沉默一下，又说，“那就再等一年，等我们攒够了钱付首付，我们再结婚。”
小雨心里很失望，她多么希望李贺给她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
“我挣得钱可比你多得多。”小雨直言不讳的刺激李贺。
李贺的脸有些微微发红，“那房产证上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算你一个人的婚前财产，总可以了吧？”
小雨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你同意房产证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李贺认真点点头，“我同意，我不会计较的，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还计较什么房子？”
小雨被感动了，这个男人还是值得嫁的。
每天回到家，小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享受着李贺的温情照顾，品着自己的小幸福，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平淡淡，没有大富大贵，但有一个人如此惯着自己，宠着自己，也还不错，那就这样过一生吧！
只是有时和小丹一起吃饭，她的心里还是会很失落。陈哲总是会开车来接小丹，小丹脸上的幸福荣光刺激着小雨。
“小雨，我们送你吧！”小丹每次都很热情。
“不用，一会儿李贺也过来接我。”
其实，李贺根本不会过来接她，他连驾照也没学，小雨倒是学了驾照，可惜没有多余的钱买车。
“你不打算去学个驾照？”小雨催了几次李贺。
“急什么，反正我们现在又不买车。”
“那我们什么时候买车？”
“别急，慢慢来，攒够钱，就买。”李贺小声说，“其实，车就是个吞钱机器，加油买保险，一年至少一万元。”
小雨气的眼泪流出来，“人家小丹的老公开着车来接她，你想过过我的感受吗？”
李贺便不吭声了。他不吭声，小雨就更来气。小雨多么希望李贺颐指气使地说，“我们明天就去买车。”即便明知那是一句空话，她也愿意听，也会很高兴。
李贺却只会不吭声。但这种不吭声只会惹小雨生一会儿闷气，不久就会被李贺的温柔融化。毕竟李贺在家不但家务全包，还给小雨端茶送水，而小雨又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感动的女孩子。
4
小雨哭了很长时间了。
她回到家，就一直呜呜地哭，李贺搂着她的肩膀，连连叹气。
小雨在公司被算计了。她不够圆滑，不谙职场潜规则，让财务总监周平很不满，于是周平略施小计，把她从公司总部调到了郊区的分公司。
那是一个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公司，又在偏僻郊区，办公条件极差，连纯净水都喝不上。小雨去上班坐公交都要一个多小时。
李贺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小雨面前，然后叹着气去卧室铺床。一会儿，他走出来，对小雨说，“快去洗漱，早休息吧！”
小雨哭的头脑昏昏，随便洗漱一下就上了床。李贺洗完衣服，也躺下来。小雨心底一片凄凉，禁不住伸手握住李贺的手。
“没事，咱不和那种人计较。”李贺低语，又无奈的重重叹气。
小雨昏昏沉沉睡着了，但是她一直迷迷糊糊做着噩梦，一个人在没有边际的大沙漠中艰难跋涉，周围是漫天风沙。小雨在风沙中绝望的哭喊着。
她猛然醒来，李贺正走进来，说早饭做好了。
“快起床，我给你蒸了你最爱吃的冬瓜小笼包。”李贺说。
若在以前，小雨一定欢呼雀跃，但此刻，她只是呆呆瞅着李贺，没有说话。李贺偷偷观察她的脸色，也不敢多言语。
上班变成一种煎熬。小雨自从调到分公司，那儿的同事不知为何都对她冷若冰霜，有什么聚餐活动，也没有人通知她，渐渐的，小雨明白了，自己被孤立了，这一定是周平使坏。
她忽然品尝人情凉薄，想不到别人在她与周平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有社会地位的周平，放弃犹如草屑般寒微的她。
小雨心里藏着痛苦，下班回家时常偷偷掉眼泪，夜里时常失眠。她想过辞职，但重新找工作，另起炉灶谈何容易？况且这个公司薪资待遇还是不错的。
她多么希望李贺能问问她在分公司的情况，帮她出出主意，解决一下她的困境，但李贺一句也不问。他不问，她便不想说了，但心里那股怨气越积越重。
一天夜里，小雨听着身旁李贺的鼾声，再也忍不住，终于起身到了另一间卧室。
“你怎么去别的房间睡了？”翌日早晨，李贺一脸奇怪。
“我，我这一阵失眠，害怕影响你。”
几天以后的晚上，李贺忽然拿出一包东西，说这是助眠的膏药。他拿出两贴，要给小雨贴在脚心上。
“我不贴。”小雨冷着脸说。其实她自己明白，她失眠是心病罢了，贴什么膏药也不会有效果。
“听话，很管用的。”
李贺并不在乎小雨的冷漠，还是搬过她的腿，把膏药给她仔细贴在脚心。从此，每天晚上睡觉前，李贺都来给小雨贴膏药。小雨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但她的脸始终是冷的。
周末，小丹约小雨吃饭。小丹挺着大大的孕肚，说自己已经提前休产假了。
“我这身子懒的很，老是想睡觉，实在不愿上班，陈哲便给我疏通好关系，我就提前在家待产了。”
小雨很奇怪，“陈哲帮你办的？”
“当然是他帮我办的，我的麻烦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我这个老公还真不错。”
“你，你真幸运。”小雨端起水杯，轻轻啜了一口，想起李贺，心底一片凄凉。
小丹忽然问起苏金玲，问小雨和苏金玲最近联络了吗。
“金玲在老家已经找了男朋友，好像要准备结婚了。”小雨说。
“金玲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小雨点点头，“金玲总是让人很意外的。”
小丹忽然笑呵呵盯着小雨，“你和李贺怎么还不结婚？都恋爱十年了，我告诉你，这恋爱时间不能太长，要不连结婚的热情都没有了。”
小雨笑笑，没吭声。
“怎么了？你和李贺吵架了？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人家李贺对你可是全心全意的。”
“我们，挺好的。”小雨赶紧摇头，她的自尊心使她没有向小丹透露她的尴尬境地。
她怎么好意思说，她被周平算计调到了偏远的分公司，在公司还被孤立，她怎么好意思说，李贺虽然尽心伺候她的吃喝拉撒，却对她的处境不闻不问？即便是面对好闺蜜，敏感而自卑的小雨也不愿撕开自己的不堪。
年底，周平来小雨的分公司检查工作。
周平见了她，满脸虚伪的笑，一本正经的数落她，“田小雨，听说你在这儿和同事关系不是很融洽，我告诉过你，你不要太任性，要有团队意识。”
小雨绷着脸，没言语。周平微笑着走过小雨身边，忽然凑近她的耳边低语，“我就是给你小鞋穿，你能把我怎么样？”
周平扬长而去，留下全身冰凉的小雨，她强装淡定，以免别人看笑话。在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委屈和愤怒让小雨再也忍不住眼泪，多亏她包里有口罩，替她遮了丑。
回到家，看见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的李贺，小雨忍不住扑过去，呜呜哭起来，“周平欺负我，周平欺负我。”
哭诉完了，房间里一片静寂，只有小雨的抽泣声，好一会儿，她才听见李贺一声叹息，“别和那种人生气，先吃饭吧，我给你烙了你最喜欢吃的千层饼。”
小雨一愣，心瞬时凉了，满心的期待扑了空，她本来以为李贺会说，“别怕，我帮你收拾他。”哪怕只是说说，她也可以得到起码的心理平衡。
小雨随便吃了几口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倚在床上发呆。李贺洗了碗，开始拖地，几乎每天他都这样勤快。
他拖到小雨的房间，瞅瞅小雨说，“不是我说你，你当初就不该招惹那种人，胳膊扭不过大腿，现在知道了吧？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个教训。”
小雨再也忍不住，大叫，“是他欺负我，我没有招惹他，是他欺负我。”
小雨用力把李贺推出去，插上门。她躺在床上，泪如雨下。李贺的态度让她失望至极，不仅仅是失望，是彻底的心凉！
小雨一夜梦魇。周平那张嘲弄鄙视的脸挂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昏沉沉睁开眼睛时，枕巾上全是被眼泪打湿的头发。
她盯着晨曦初上的窗子，心底慢慢攒起一个念头，难道她就不能依靠自己灭掉周平的气焰吗？
5
小雨硬着头皮来找陈哲。她的一只手伸进大衣兜里，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因为那儿攥着一张五万的银行卡。五万啊！小雨心疼的像千万只虫子啃噬她的心。
陈哲在市政府上班，小雨单独来找陈哲，并没有告诉冯小丹。这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
她和小丹是好朋友，正因为是好朋友，她觉得小丹一定不好意思收下这张银行卡，但也不会真心帮助她。她想单独和陈哲做一笔交易。
陈哲见到她有些奇怪。
“陈哲，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冒昧来找你，我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面漂，孤苦伶仃的，也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
小雨说着，眼里已经含了一汪泪水。她这不是装的，自己有男朋友，却来找闺蜜的老公帮助自己，她感到很难堪。
“怎么了，小雨，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小雨擦擦眼泪，把自己的遭遇告诉陈哲。
“陈哲，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被人这样欺负，我实在受不了。”
然后她掏出那张汗津津的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五万，你请人吃饭什么的都要花钱的。”
“小雨，这你就见外了，你是小丹的好朋友，你的事就是小丹的事，我不会不管的，我会尽力帮你摆平。”陈哲推辞几下。
“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丹，我不想让她知道。”小雨低语。
陈哲笑了，“那好，我不告诉她。”
“你必须把钱收下，我总不能让你破费的，你能帮助我，我就万分感谢了。”
“那好，我先拿着。”陈哲把那张卡收起来。
小雨走出陈哲的公司，望望头顶的蓝天白云，长长嘘出一口气。
一个月后，小雨竟然接到调回总公司的调令，不仅如此，她的岗位也变了，成为公司王副总的秘书。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赶紧给陈哲打电话。
“怎么样？还满意吧？傻姑娘，这个社会你只干好工作是不行的，还要学会处理人际关系，这是一门大学问，大智慧，等你请我吃饭时，我要好好教教你。”陈哲哈哈笑起来。
“今晚我就请你吃饭。”小雨感动的已经不要不要的了。
小雨在一家高级餐厅定了房间，她忽然接到陈哲的电话，说他已经定好座位，正在包间里等她。
“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小雨说。
“不是我花钱，有人替我买单，我既然能协调你的工作，我难道连这点人脉没有吗？”电话那边的陈哲又笑起来。
小雨没有喝酒，却双颊红艳艳。为了表示对陈哲的感谢，她以茶代酒，频频对陈哲举杯，不知说了多少感谢话。她望着对面的陈哲，心底涌上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无疑陈哲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小丹何其幸运，拥有一份多么完美的感情！
其间，李贺来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有接，把电话调成了静音。此时，她最不愿意说话的人就是李贺，她的这桩大喜事自然也没有告诉他。
“小雨，你以后打算怎么和周平相处？”陈哲问。
“不理他。”小雨恨恨地说。
“错。”陈哲说，“你应该既往不咎，就当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并且你还要主动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小雨怔怔地望着陈哲。
陈哲继续教导她，“小雨，你呀太不成熟，这个社会很复杂，许多东西并不是非好即坏那么绝对，说到底，周平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人家在公司混得不错，你要学会和各种人相处，特别是学会和你不喜欢的人搞好关系，这样你在公司才不会树敌，才会畅通无阻，明白了吗？”
小雨像小学生一般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哲盯着她好一会儿，“小雨，你有能力，长得也不错，只要你成熟起来，相信会有一个好发展。”
小雨有点难为情的点点头，这时陈哲的电话响了，陈哲看看小雨，小雨就明白是小丹的电话。陈哲拿着电话走出了包房。一会儿，陈哲回来了。
“小丹的电话？”
陈哲点点头。
“陈哲，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丹。”
“放心吧，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陈哲盯着小雨，眼底荡着笑意，小雨的心忽然狠狠跳了一下。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小丹还在家里等着你，她快要生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小雨站起身。
“那好，我送你回家。”
“不，不，我还是自己打的吧！”
“我送你，听话。”陈哲强硬的命令，但他的强硬却让小雨很温暖。
陈哲的车在路上疾驶，后面的小雨心底五味杂陈。第一次被男人送回家，那种温暖的感觉竟使她有点心酸。她的眼睛潮湿了。
路灯温柔的光华映进车内，车内氤氲着美好的静寂，小雨忽然希望车子就这样一直行驶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
车子忽然停下，小雨怔了一会儿，问，“到了吗？”忽然车门被拉开，陈哲的身影山一样压过来，小雨一惊，挣扎着，尔后不动了。
6
小雨摸摸已经凉下来的脸颊，一步步走上楼。
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陈哲的车丢下她，没说一句话，极速开走了。小雨飘着步子，让夜风吹凉她的脸颊。
小雨刚走上最后一节楼梯，就看见李贺露在门外的那张焦急的脸。
“你怎么才回来？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
小雨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煮几个水饺吃？”李贺凑到她眼前问。
小雨瞅着他那张讨好的脸，一阵怒气从心底生出来，“你怎么不问问别的事？除了吃就是吃，我是猪吗？”
李贺被她吓蒙了，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小雨奔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插上门。
她滚进被子，蜷缩身子，一点点回忆车上的一切，一阵颤栗涌过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肉里……
小雨重回总公司上班。见到周平，她主动迎上去，微笑着打招呼，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周后，李贺才发现小雨从分公司调回来了。他一脸惊愕，“你，你怎么调回来了？”
小雨一脸寡淡，“是的，我调回来了。”
李贺便不说话了，然后又默默的一遍遍拖地，地板被他擦的一尘不染，油光可鉴。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调回来的？”小雨的口吻满是嘲讽，眼底闪着一团火苗，“我被贬到那个偏远的地方，然后突然被调回来，你就不奇怪吗？”
李贺一愣，结结巴巴说，“我，我知道你一向很能干的。”
小雨盯着他，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李贺，我们分手吧，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照顾，但是我们分手吧！”
“分手？为什么？”李贺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我不分手，我不同意分手。”
小雨忽然冷笑几声，眼里慢慢沁出眼泪，“为什么？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这个愚蠢的男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不同意分手吗？”
李贺定定望着她，脸色慢慢变的惨白，杵在那儿不动了。
第二天，小雨简单收拾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很快，她把一半存款退回到李贺的卡上。其实，李贺挣得钱比她少多了，但她不能让他吃亏。
小丹生了个女孩，把宝宝的照片发给了小雨。
小雨想去看小丹，又不敢去，她害怕见到陈哲，她怕自己绷不住，被小丹看出端倪，但是她又不能不去。
她包了个大红包，买了一束鲜花，去医院。她稳稳心神，进了病房，一眼撇见床边的陈哲，心剧烈跳动一下。小雨坐下来，对小丹问长问短，然后看一眼小宝宝，夸赞小宝宝长的漂亮。
陈哲忽然在一边喊，“小雨，你看我家女儿长的像我，还是像小丹？”
小雨心底一慌，“像，像你们俩个。”
陈哲嘻嘻笑起来“你说错了，女儿随爸爸，我觉得女儿像我。”
小雨离开时，陈哲送她到楼下，陈哲忽然伸出手，握住小雨冰凉的手，“小雨，谢谢你来看小丹和我们的女儿，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不让她们收到一点伤害！”
小雨心底倏然一紧，她从陈哲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抬眼看他，陈哲正笑盈盈看着她，他用微笑的眼眸的警告小雨，一切到此为止，请她好自为之。
小雨慢慢走出医院，冷风中，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咬紧嘴唇，自嘲的笑起来，是啊，你求人家办事，让人家占了便宜，自然是你活该！
这一天，小雨下班回到住处，惊呆了，李贺提着一个蛋糕和一些东西站在门外。自从搬出来，他们没有再联络。
“小雨，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生日？我来给你过生日。”
小雨一惊，今天竟是她的生日？是的，每年都是李贺想着她的生日，然后张罗着给她过生日，她自己向来忘记自己的生日。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让我进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李贺进了屋，把兜里的菜一个个拿出来，他担心啤酒太凉，还贴心的把啤酒罐放在热水里。
李贺点燃蜡烛，“小雨，你已经二十八岁了，闭起眼睛，许愿吧！”
小雨望着一大堆闪烁跳动的火焰，心底忽然一阵惶恐，自己原来已经二十八岁了啊！她闭起双眼许愿，再睁开时，眼睛红了。
“李贺，谢谢你。”小雨轻声说。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回忆过去的往事，不时哈哈笑出声，暂时忘了他们是一对已经分手的情侣。
高二时，小雨和李贺是同桌，小雨是学霸，李贺学习一般，小雨时常给李贺讲数学题，李贺便从家里拿咸鸭蛋给小雨吃。小雨回家被母亲骂或被弟弟欺负，便也向李贺诉诉委屈。
李贺嘴笨，说不出许多安慰的话，但他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他愿意默默地陪着小雨。有一次，李贺在外面陪了小雨一夜。
大学时，两人不在一个城市，但李贺隔一周就去看小雨，毕业后，李贺就奔到小雨所在的城市，两人租了房子，开始同居。
饭吃完了，李贺拿起拖把想收拾卫生，小雨制止他，“李贺，天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去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李贺尴尬的停在那儿，他舔舔嘴唇，“小雨，我，我认真想过了，我不能没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别人做老婆，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他的嘴唇颤抖了，声音有点混沌，“即使，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介意，我也会原谅你，我会原谅你的任何过错。”
小雨愣了，结结巴巴，“我，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真的不会介意？”
“我，我不会介意的，任何事，我都会原谅你。”
小雨望着他，忽然一阵恍惚，面前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爱她，以至于原谅她的任何过错吗？甚至她背叛他，他都可以原谅吗？
好一会儿，小雨才嗫嚅，“我，我想先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小雨，我等着你回去。”李贺有点可怜巴巴的走了。
小雨一夜未眠，也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李贺更爱她的男人了，这样一个无原则无底线爱她的男人，难道她不应该珍惜吗？可是，他那么无底线无原则地爱她，又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一周后，小雨回家，李贺竟等在门口。他的脸色有些灰白，两只胳膊缩在衣兜里。
“李贺，让我们都静一静好吗？”小雨皱着眉。
“小雨，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李贺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我写的血书，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写的血书，你真的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血书？”
小雨赶紧去看李贺的一只手，果然有一只手指缠了白色纱布，隐隐透着血色。
小雨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打开那张红白相间的血书，几个字被血浸染，但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小雨，我爱你。
小雨是最怕血的，因为怕血，她不喜欢吃鸡鸭鱼肉，一般只吃素食，小雨盯着这几个字，五脏六腑一阵抽搐，那几个字忽然长出长长的须脚，张牙舞爪伸过来，把她紧紧缚住，小雨感到一阵窒息，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赶紧扔掉血书，跑到洗手间呕吐。
良久，小雨才把胃吐空了，她脸色灰白，“李贺，求你放过我吧！”
李贺突然跪倒地上，崩溃大哭，“小雨，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像奴仆一样伺候你，还不行吗？你为何这样对待我？你忍心放弃我们十年的感情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李贺絮絮叨叨说着，哭的惊天动地。小雨呆呆望着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一天晚上，苏金玲来电话了。
“小雨，我明天就要结婚了。”苏金玲的声音有些低沉。
“真的，那太好了，恭喜你，祝你幸福。”
小雨听出了苏金玲声音里的浓重鼻音，“怎么了？哭了？都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应该幸福的笑才是。”
苏金玲忽然哽咽，“我只是感触太多而已，明天以后，我就是有夫之妇了，我会做一个好妻子，以后会做一个好母亲。”
停顿一下，苏金玲又说，“小雨，你年龄也不小了，不要再拖了，赶快和李贺结婚吧。”
小雨嗯嗯两声，挂了电话。她不愿告诉苏金玲，她和李贺已经分手，而李贺已经回老家了。
相恋十年和男友计划结婚，被公司调岗一周后，我却坚决分手
十年的恋情宣告结束，而小雨像动了一次大手术，只想好好工作，安静地度过每一天。
7
十年以后。
田小雨已经成了公司的副总，她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老公王博是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的院长，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工作间隙，小雨有时还会想起李贺，她差一点就嫁给李贺。
她常想，如果当初嫁给李贺，那她现在会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李贺一定对她很好，他的那些好甚至会带给她很多小感动，但除了这些，李贺还会带给她什么呢？
小雨很欣慰，当初终于意志坚定地和李贺分手了。（原标题：《初恋十年告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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