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庙的月亮

作者 | 刘毅

十一月之冬，带学生去留侯镇木工学堂研学，有幸在张良庙度过一夜。

那晚，在木工学堂院子里，一群快乐的学生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同工作人员、老师们一起跳着兔子舞、火把舞，玩着木头蹲、找零钱等游戏。他们唱着歌、跳着舞、说着话，篝火映红了一张张灿烂的笑容。冬天的夜好似被他们的热情和快乐融化了，也不再那么寒冷。

我一直在拍照摄影，当看到黑黢黢的山边一轮圆圆的明月缓缓上升，一种莫名的惊喜，让我找寻着最佳拍摄角度，把美丽的月亮和快乐的孩子们一起留存下来。

在燃起篝火跳跃的火苗里，星星点点的火星中，孩子们舞动的身影下，那轮圆月如镶嵌在黑幕上的一颗光彩夺目的蓝宝石，四周蓝色的光晕围着一盏耀眼的明灯。原来世间真有蓝月亮，就在张良庙的夜晚。

我把拍的月亮和孩子们的照片发到教师群里，我想贺校长看到他曾工作近二十年地方的月亮是否会勾起回忆。这不是繁华之地，虽说“柴关岭雾气腾腾，张良庙赛过北京”，但短短的街道边除各种特产、小吃店铺和宾馆外，其余就是道路边上稀稀疏疏的农户住宅。一到晚上，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铁兽似的山下映着依稀的灯光，时而听到麋鹿犬吠声。在这样清冷、寂静的夜里，多少人的青春年华，就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默默守候中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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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轮圆月，我想起两千年前，那个奋发有为、胸怀大志的韩国公子，在楚汉争霸的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辅佐刘邦建立大汉天下后功成身退到紫柏山中修仙问道。从此，远离了朝堂上权力的是非暗斗，远离了长安富贵温柔乡，远离了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从此，与明月山川为伴，与鸟兽虫蚁为友，与花草树木为邻。这轮圆月，曾目睹他行走山林，夜观天象；也曾见过他紧锁眉头，为天下百姓忧；但更多是与他默默相伴，陪他静坐吐纳、修道、悟道。

那晚，睡在离他庙宇最近的地方，我却失眠了。窗外如霜的月光，好似紫柏山的灵气和他的智慧，氤氲在一个辗转难眠的人的心上。他羽化登仙的身影飘然而至我面前，如月光般轻盈、澄澈。出生于他的封地是我的福气，能在他修道成仙的地方，与相伴过他的日月山川邂逅是我的幸运，可我终不能得道，哪怕拥有他零星的一点智慧，以解在这红尘世俗中的迷茫和负累。

望着这轮圆月，我想起柴秦滇老师《古祠云烟》所写的马含真道长，这位主持张良庙二十二年的得道之人，在远离红尘道场的张良庙，让庙里产业不断壮大，解决百姓就业生计问题，倡导成立私立留侯小学、中学，接待途经张良庙的国共要员，各界名人，抗战期间，给迁往汉中途经此地“西北联大”师生提供食宿。汉张留侯祠在他的主持下声名远播，享誉海内外。新中国成立后，他特殊的身份，为国共两党都做过事，加之庙产田庄的道观方丈头衔，在1951年被人民政府以反革命罪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勉县监狱。1957年，时任陕西省省长赵寿山，念其对党有功，并做了不少有益民众之事，出面保释其出狱，两年后病故。

马道长常让我想起青木川一代枭雄魏辅堂，虽属两个不同的道场，两种不同的人生，却都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人生的价值、意义不在外物环境，而在于拥有一颗悲悯、磊落、大气的内心。已得道的马道长，在多少个明月高悬的夜晚，静静打坐，他悟透了道，参透了人世，道法自然，就如月亮的阴晴圆缺，因此他不管在红尘庙宇，还是遭遇不堪，他的心始终如明月般明亮、澄净。

张良庙的月亮还让我想起一位用毕生精力研究张良的人，他就是陈泽孝老人。他曾筹建张良庙文管所，利用业余和退休后的时间，主笔出版《汉张留侯祠》、《张良与张良庙》、《张良生平与业绩》、《张良庙与紫柏山》、《张良史迹略》、《张良胜迹传奇》、《紫柏山探密》和《张良胜迹诗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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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在我工作的学校见到他，一位精神矍铄、穿着朴素的老人，一头浓密霜染似的长发，银须飘飘，泛黄的镜片下一双眯缝的小眼充满着坚毅与和蔼。他与我们几个老师亲切爽直地交谈，临走还送我们每人一本《张良胜迹诗词选》。时光荏苒，老人早已作古，他的书我一直珍藏着，也曾在张良庙外看到他的好多著作放在摊前销售。

无数个夜晚，张良庙的月亮爬上他的窗户，在他简陋的屋里洒下银辉。他从放满资料与稿纸的书桌前抬起头，泛黄镜片下那双浑浊的双眼在月光下一下子明亮起来，好像有灵气般精光四射，一本本研究张良、张良庙、紫柏山的著作就这样诞生了。他的研究著书没人支持、理解，也丝毫没改善他的生活，他一直在穷苦中执著地完成了一种使命。

转眼，研学已过去了一个月，走在幽静、寒冷的校园里，抬头又望见那轮玉盘似的圆月，它离我很近，却已不再是张良庙那轮蓝莹莹的月亮。

张良庙的月亮已烙印在我心上，成为我人生道路上的一道亮光。

（图片素材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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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刘毅，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现居陕西留坝县。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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