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记〕李建学

多年前在阅读中得知赛珍珠的长篇小说《大地》曾获诺奖，颇好奇。一个外国人写的中国故事获此奖，这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后来看到《大地》1931年在美国出版，次年获普利策奖并有了中文版，1938年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那时候的中国，正处于战乱之中。赛珍珠是唯一获此两项大奖的作家，可见作品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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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无意间看到赛珍珠及其《大地》一度遭禁，在中国有五六十年销声匿迹；左右都不怎么喜欢，似乎在美国也为异类。这一点促使我网购了这套著名的“三部曲”，两天就读完第一部——《大地》。

赛珍珠的《大地》是一部十分流畅的长篇小说，不仅给我们提供了从另一个角度看中国和中国农民的成功经验，且感人至深。特别是写母亲形象的女主角阿兰，多使人落泪。当然，在小说中也能感觉到外国人看中国旧时代生活的局限性。

《大地》以王龙一家人的生活为主线，以女主人公阿兰为主体，塑造了全新的、有血有肉的中国农民形象。作者以同情的笔触和白描的手法，塑造了一系列勤劳朴实的中国农民的形象，生动地描绘了他们的家庭生活，以饱蘸同情心的笔写出了“农民灵魂的几个侧面”。赛珍珠以文化为切入点，描写中国农村和城镇生活，向西方阐释中国；以土地为纽带，体现了中西文化的冲突和融合，架起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为传播中国文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小说有力改变了西方读者眼中的中国印象，并非那种“历史悠久而又软弱落后的神秘国度”。

赛珍珠说：“我不喜欢那些把中国人写得奇异而荒诞的著作，而我最大愿望就是要使这个民族在我的书中如同他们自己原来一样真实正确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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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紧扣“土地”这一主题，写出王龙的吃、住以及宗教信仰，无一不是来自土地。土地是王龙一生中最重要的财富，王龙深知强盗小偷可以抢走和偷去他的银元和其他财产，但不能把田地夺走，他一有钱就置办土地。即使是在灾年一家人濒临死亡，他宁愿南下乞讨，也决不卖田。“疲倦时，他躺在田地上睡大觉。大地的健康气息渗入他的肉里去，治愈了他的病。”

主人公王龙之外，其妻阿兰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形象。

阿兰是一位勇敢、坚韧、顽强、勤奋、能干并且富有主动进取精神的农村妇女。在艰难的环境里，她比王龙更聪明、更勇敢，经验更丰富、谋生方法更多，成了全家的精神支柱。阿兰不仅向父权制进行了抗争，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女人不仅可以照顾家庭，而且还可以参与家庭以外的事情，甚至可以比男性做得更加出色，展现了女性的强大力量。

读到阿兰生小孩，特别是产前产后几小时都在参加田间劳动，我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阿兰骄傲的抱着头胎儿子到曾经做厨房丫鬟的黄家大院里去，阿兰波澜不惊的带着儿女乞讨，阿兰忍辱负重的操持家务，阿兰到死都被自己的人生成就支撑着。阿兰的形象，就是旧中国几代农民母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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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先由中文创作初稿，后又对照翻译成英文出版。在特殊的年代取得了特殊的成功，现在看来，仍不失为一部好作品。

赛珍珠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说：我对中国的敬仰胜似以往任何时候，因为我看见她空前团结，与威胁她自由的敌人进行斗争。由于有着这种为自由而奋斗的决心，而这在一种极其深刻的意义上又是她的天性中的根本性质，因而我知道她是不可征服的。

这段话说在抗战初期，作用不可估量。

有人说《大地》中提出了一个许多中国现代同类文学作品所忽视的问题： 一个极端贫困的农民有朝一日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会怎样？

饱暖思淫欲之外，还能怎样？近四十年暴富的几代农民，跟王龙没什么两样。读《大地》，能看到我们很多作家没有写出来的东西。

《大地》有一个明显的硬伤，就是叙事时间上的不准确。开篇主人公王龙娶妻时去理发，有人建议他减掉辫子，可见青年时期的他应该生活在民国初年。小说结尾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到死还生活在旧时代。满打满算40年，况且写的都是抗战前的农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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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赛珍珠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中国农民，能把农民与土地的相依为命写得如此精到，已经独树一帜了。当然，小说的语言、人物形象和情节结构等，都很有看头。

赛珍珠（pearl sydenstricker buck，1892－1973），美国女作家。出生于弗吉尼亚，赛珍珠是她自己起的中文名字。她视镇江为故乡，最早将《水浒传》翻译成英文在西方出版。一生著译作品80余部。病逝后按其遗愿，墓碑上只镌刻“赛珍珠”三个汉字。

赛珍珠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中国，却未能如愿。原因是她的作品，据说惹出不少麻烦。《大地》获奖后好莱坞有片商来拍电影，也不受国民政府待见。

过分夸大赛珍珠的作用和恶意诋毁《大地》，都是笑话。从文学的角度而言，赛珍珠给世界文学贡献了一份重要力量，塑造了一组中国旧时代农民形象。王龙和阿兰之外，奸诈无赖的二叔，好吃懒做的二婶，风尘小老婆荷花，还有那个奴性十足又刻薄狡诈的终身丫鬟杜鹃，至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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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形象，对充分认识我们的过去，准确理解传统文化，更好的讲述中国故事，都有意义。

网购的《大地》三部曲，依次为《大地》、《儿子们》和《分家》。读完第一部，后两部也翻过前一二章，发现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这套来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的新书，版权页竟然印在套装纸盒的内侧？藏在暗处，找到了也没法查看，除非拆开。

2021年6月7日夜于西安?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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