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书”是中国古代的传奇爱情故事之一，出自[唐]李朝威《柳毅传》，原作名《柳毅》并无“传”字，后于建国初年被“竺派”越剧改编为戏剧传播而被世人所熟知，关于“柳毅传书”的各个大同小异的版本也接连流传出来。今天，我们就来讲讲“柳毅传说”的起源——《柳毅传》的原版故事。
『01』
大唐凤仪年中，有位名叫柳毅的儒生，去长安参加科考却没有中举。本打算就此回湘滨老家，却突然想到有个客居在泾阳的同乡，就前去跟同乡告别。因马受惊，柳毅遇到了一位在路边牧羊的女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的女子？柳毅觉得奇怪就细细打量起那个女子。只见那女子虽穿戴破旧却不影响她绝美的姿色，此时的她面带愁容，出神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柳毅于是上前询问女子是否遇到什么难事，如果可以，自己能帮则帮。女子本欲婉拒，但说着说着还是把心里的愁苦给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女子是洞庭龙王的小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她许配给了泾川龙王的二公子。怎奈二公子贪图享乐，又受仆人蛊惑，越发厌弃鄙薄龙女。龙女去找公婆诉苦，怎奈公婆宠溺儿子，无法管束。龙女说得次数多了，又得罪了公婆。公婆为了惩罚龙女，就把她赶到此处放羊。当她得知柳毅要回南方，就提到出让柳毅帮忙传递家书的请求。
柳毅当即答应了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将信送至龙宫。龙女于是告诉他，在洞庭湖南岸有棵大橘树，当地人称之为‘社橘’，只要柳毅要解下腰带，束上别的东西，在树干上敲三下，就会有人出来招呼他。跟着那个人走，就能直达龙宫。
柳毅收下家书，并对龙女说，他日若在洞庭相遇，希望她别避而不见。龙女则回应道，不光不避开，还要将他视为亲戚礼待。随后，柳毅辞别龙女。
『02』
柳毅先是去泾阳拜别了朋友，又用了一个多月回到了家，然后就立刻动身去往洞庭。在洞庭湖南岸，果真有一棵大橘树，按照龙女的方法一一照做后，柳毅被龙宫的武士带进了龙宫。
在龙宫见到了洞庭龙王后，柳毅将龙女的家书呈上并诉说了龙女凄惨的处境。洞庭龙王看过书信虽流泪哀叹却也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命人将家书送往宫内。宫内家眷看过书信后，哭声一片，洞庭龙王忙对侍从说，别让他们哭那么大声，以免让钱塘君听见。
柳毅问，这钱塘君是谁？又怎么会在洞庭湖？
洞庭龙君就解释道，这个钱塘君其实就是钱塘龙君，也不是外人，是我的弟弟，没别的毛病就是勇猛过人，脾气太冲，早先唐尧时代闹过的九年洪水就是他发怒的缘故。最近和天将不和，又水淹了五山。天帝因我历年功德，所以才宽恕其罪，只是将他拘禁在此，所以钱塘的人每天都盼着他能回去。
话未说完，突然一声巨响，只震得宫殿摇摆，云烟涌动。顷刻间，一条身长千余尺的赤色巨龙，此龙脖子上押着金锁链，链子的另一头还绑着崩坏的玉柱，伴着无数的霹雳和闪电直飞而去。
这雷霆之势把柳毅吓得扑倒在地，洞庭龙君亲自将他搀扶起来说，莫怕莫怕，他就是钱塘龙君。柳毅说，我还是先告辞吧，这也太吓人了。洞庭龙卷忙劝他，他走的时候这个模样，回来的时候就不这样了，我们还没答谢你，怎么能让你走呢。当即安排酒宴，答谢柳毅传书之恩。
『03』
酒席宴上，出现了一支精美的仪仗队，而队伍的最后就是委托柳毅传说的龙女。龙女如何向家人诉苦暂不详表，单说这队伍中还走这么一男子，站在洞庭君身边，只见他身着紫袍，手持青玉，貌耸神溢，不似一般人物。洞庭君向柳毅介绍道这位就是钱塘君。柳毅上前行礼，钱塘君回礼，寒暄了几句，表示对柳毅的感谢后。就对哥哥洞庭君说自己辰刻从灵虚殿出发，巳刻到达泾阳，午刻在那边战斗，未刻回到这里。中间还抽空去了趟九重天向天帝诉说了其中原委。天帝不仅原谅了钱塘君此次的过失，甚至连以前的责罚也一起赦免了。转而又对柳毅表示自己走时太过冲动，可能冒犯了他，心感惭愧之类。
洞庭君问：“这次伤害了多少无辜生灵？”
钱塘君答：“六十万。”
洞庭君又问：“毁坏了多少庄稼？”
钱塘君答：“方圆八百里。”
洞庭君又问：“那个无情无义的丈夫（泾川龙王二公子）呢？”
钱塘君答：“已经被我吞了。”
洞庭君面露不悦道：“那小子的做法的确让人难以忍受，但是你的做法也太过草率，好在天帝明其缘由，没有追究，不然我也难辞其咎，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啊。”
钱塘君拱手称是，并邀请柳毅留宿在凝光殿。
次日，洞庭君邀请亲友和钱塘君一起在凝碧宫宴请柳毅，整场酒宴歌舞升平，到宴亲友都向柳毅赠送奇珍异宝以谢其传书之恩。复一日，钱塘君又单独在清光阁宴请柳毅。
这次酒宴的气氛和之前大为不同，钱唐君借着酒意，以威胁的口气对柳毅说：“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你要是答应呢，大家都好；你要不答应，那可就不太好了。”柳毅闻言道：“洗耳恭听。”钱塘君道：“我侄女，也就是你代为传书的洞庭君爱女，肤白貌美，品行端正，怎奈被家族婚姻所累，不幸嫁给了品行不端之人。现在这事也算是了解了，我想把她托付给你这样重情义之人为妻。使受恩者知其所归，怀爱者知其所付，这不就是君子善始善终的道理吗？”柳毅听罢，态度严肃的站起身冷言道：“我真不知道堂堂钱唐君居然会这般不明事理！”然后就一一道出了钱塘君的不是，归根结底就是一条：钱塘君仗势欺人，借酒逼亲。钱塘君越听越觉得柳毅说得有道理，自己连连道歉赔罪。随即两人和好如初，一来二去竟成了知心好友。
『04』
隔日，柳毅告辞回家，洞庭君夫人又设宴为他饯行，龙女也前来为他送行。柳毅虽然没有承钱唐君的指婚之情，但如今见到了龙女，自己也有些后悔的神色。临别之时，龙宫里的人又赠送了柳毅一批珍宝，并有十多名龙宫的仆从专门帮他运回了家中。柳毅只将这批宝贝的百分之一兑换成钱财，就已经超过了淮西的富豪。后来，柳毅娶妻张氏，不久张氏就死了。后又娶妻韩氏，没几个月也死了。柳毅于是举家搬至金陵，经媒人介绍，又续弦了姓卢的富家年轻寡妇。两人成亲之后，柳毅总觉得妻子长得有些像洞庭龙宫的龙女，于是就把自己曾经传书的事讲给了妻子听，可妻子听后却笑着说，人间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过了一年多，妻子怀孕了，柳毅更加疼爱她。孩子满月那天，卢氏打扮的很漂亮对柳毅道：“夫君可还记得我们结婚之前的事？”柳毅有些糊涂的问：“咱俩两家过去非亲非故，又有什么可忆的？”妻子道：“我确实就是洞庭君的女儿，承蒙你传书之恩，我立誓要报答你，后来我叔父想你提亲，你却不答应，以至于你我天各一方。后来父母又想将我嫁给濯锦江龙子，可我对你情义难舍，誓死不从，父母也只得允许我前来找你表明心意。恰巧你屡屡婚娶，待到张氏、韩氏相继去世，我才敢来到你面前。今天我能够侍奉夫君，彼此相守，就算是死也无憾了。”说到这里，龙女不住流泪道：“我起初不跟你讲，是知道你不是贪图美色之人；现在敢告诉你，是知道你有爱我之意。我只怕我的身份地位，不足以巩固你对我的情意，所以才借爱子满月之喜，来向你表明真心。我是又愁又怕又不能自拔，还记得当初你替我传书的时候说，‘他日若在洞庭相遇，希望我别避而不见’，我真不知道当时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今天和我相好的想法？可后来我叔父想你提亲，你又坚决不答应。你是真的认为此事不行呢？还一时之忿呢？”
柳毅道：“这就如同命中注定一般，初次见你之事，我只是义愤填膺，代你不平，虽有爱慕之心，但更多的是同情之意，而那句希望将来你不要避我不见，也只是信口执言罢了，又怎么真会有什么想法呢？至于钱唐君强迫我答应婚事的时候，只是因为情理难通，才激起我的愤怒。试想我当初是仗义助你，又岂有杀死丈夫娶他妻子的道理？此为第一个不可，何况我素来以坚持本心贞操为志，岂有违背心愿屈服于他人的道理？此为第二个不可。当时只顾得道出心中所想，也没有想太多，可到了临别之际，看到你不舍的神色，我也非常悔恨，可还是因人事情理所限，还是无法接受你的一片深情。现如今你是卢家的女儿，又住在人间，就不是原来的龙女身份，与你结婚也就不算违背初心。从今往后，你我就永远在一起，你也别再有什么顾虑了。”龙女深受感动，然后将自己万年寿命与柳毅共享。原文道：“夫龙寿万岁，今与君同之，水陆无往不适。”至此，柳毅由凡人晋升仙人之列。
后来夫妻二人住在南海，前后四十年，柳毅不仅生活富足，甚至整个家族都跟着他沾了光，最让人称奇的是，柳毅这么多年却不见衰老。也正因如此，后来开元年间，唐明皇一心想作神仙，到处寻访有道术之人。柳毅夫妇不能安居，就一同回洞庭隐居，这一隐又是十多年的光景。
柳毅的表弟薛嘏本在京任京畿令，开元末被贬官东南，乘船路过洞庭，被柳毅邀请至洞府叙旧。薛嘏感叹岁月流逝，而柳毅容颜不老，柳毅当即赠予他五十颗药丸说，一颗可增寿一年，待药丸吃完，你再来找我。自此就再也没有柳毅的消息，而薛嘏也在遇到柳毅的第四十八年后不知所踪。
作者李朝威在写此事时叹息道：“五虫（“五虫”即：毛、鳞、介、倮、羽；龙属于“鳞虫”之长，人属于“倮虫”）之长的龙类有它的灵性，和其他四类大为不同。人，属于倮虫，自然也信奉龙类。洞庭君含纳大直，钱塘君迅疾磊落，他们的品性值得学习和传承。薛嘏时常提及并赞颂柳毅的事迹，可他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成仙，不过因为他和柳毅是亲戚，也能在柳毅的帮衬下达成成仙的境界。我理解这件事情，所以写下这篇文章。”
不得不说，柳毅的情商相当高，对龙宫众人既不失礼仪，亦不卑不亢。在酒席宴上钱塘君和洞庭君均先后以歌助兴时，柳毅没有端着架子，也跟着赋歌向和，这方使得“洞庭君因出碧玉箱，贮以开水犀；钱塘君复出红珀盘，贮以照夜玑：皆起进毅，毅辞谢而受”；而在面对钱塘君逼婚时，柳毅虽表面是在斥责钱塘君，但话中里外也无不变相在褒钱塘君，让钱塘君有种“有你虽然在批评我，但我听着很舒服”的感觉，也使得“毅与钱塘遂为知心友”；最难能可贵的是，柳毅在与人相处时不端架子，以至龙宫上下对他都是好评如潮，这一点在他辞行之时极为明显。洞庭君夫人专门为他开宴送行，此时“男女仆妾等悉出预会”，而且“宴罢，辞别，满宫凄然”。
柳毅情商在线的更细节的体现则在于最后与已是自己妻子的龙女间的对话，不仅解开了龙女心中的疑惑，还间接展现了自己的高尚品格，以至于龙女甘愿让柳毅与其同寿，晋升仙人之列。甚至在[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和[清]东轩主人《述异记》中均有提及柳毅在成仙后，继承洞庭龙君的职位，成为新一任的洞庭君。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柳毅”：相传唐柳毅遇龙女，洞庭君以为婿。后逊位于毅。又以毅貌文，不能摄服水怪，付以鬼面，昼戴夜除；久之渐习忘除，遂与面合而为一。毅览镜自惭。故行人泛湖，或以手指物，则疑为指己也；以手覆额，则疑其窥己也；风波辄起，舟多覆。故初登舟，舟人必以此告戒之。不则设牲牢祭享，乃得渡。许真君偶至湖，浪阻不得行。真君怒，执毅付郡狱。狱吏检囚，恒多一人，莫测其故。一夕，毅示梦郡伯，哀求拔救。伯以幽明异路，谢辞之。毅云：“真君于某日临境，但为求恳，必合有济。”既而真君果至，因代求之，遂得释。嗣后湖禁稍平。
[清]东轩主人《述异记》中的“柳毅”：洞庭君相传为柳毅。其神立像，赤面獠牙朱发，狞如夜叉，以一手遮额覆目而视，一手指湖旁，从神亦然。舟往来者必临祭，舟中之人不敢一字妄语，尤不可以手指物及遮额，不意犯之，则有风涛之险。唯郴州人则无恙。郴州士子赴省试者，至庙拜祝，焚乡眷晚生帖，虽遇风涛，无不安然而渡。
※本文所述《柳毅传》为便于阅读，已做部分简化版处理。
（你好妖怪工作室原创 文：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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