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hypnosiavx5
在《荒野大镖客：救赎2》（以下简称《救赎2》）里，你是一名牛仔枪手，有太多理由需要深入荒蛮：进山打猎、千里缉凶、躲避仇家……
但这毕竟是 1899 年的美国，距离官方宣布“边疆消失”，已过去整整 9 年，法理上已不存在无主土地。除了部分冥顽不化的 法外之徒，大多数百姓都选择顺应城市化浪潮；到 1920 年前后，有超过一半的美国人定居在大小城镇中。
这种背景下，牛仔再怎么放荡不羁爱自由，也有回城办事的刚需，比如采购弹药啊、售卖猎物啊、领取赏金啊……
当然，也还得顺道享受下文明社会的斑斓趣味。
告别餐风露宿，换上最拉风的牛仔帽，擦亮腰间的柯尔特，怀揣新鲜热乎的大把美刀，一人一马走进城镇，有哪些“先进”玩法正等着你呢？《救赎2》里的市井娱乐，又体现出多少历史特色呢？
“saloon”一般翻译做“沙龙”，在欧洲，这个词汇指文人雅士办的聚会，自带某种文艺色彩。
不过，大洋彼岸的美国人民不爱理会“saloon”的风雅内涵。即使是门面较小的乡村酒馆，也大多自称为“saloon”，然后才用我们熟悉的“bar”；至于英国的“pub”，那是肯定不用的。
据说，最早自命为“saloon”的酒吧出现在 1822 年，是给淘金者、开拓者、毛皮贸易者等劳动人民准备的[1]，后来演变成汇聚各阶层男士的重要社交空间。原因无他，公共娱乐空间匮乏嘛，大家只有灌酒侃大山啦。
到了《救赎2》的 1899 年，酒吧依然流行。牛仔如果不慎贪杯，就会领教到r星常做常新的醉酒设计：随地嘘嘘，被拘捕罚款，滚满污泥瘫在路边……都有可能。
说起来，其实那个年代酒馆里提供的“饮料”并不怎么规范。据说，某些所谓的威士忌其实是“酒精，焦糖，嚼烟”混合出的烈（劣）酒[2]。这要是一口闷下去，估计整个人都不会好……
《救赎2》的酒吧一般只提供啤酒和威士忌，想要其它洋酒得自己一瓶瓶收集。在时代更靠后的《荒野大镖客：救赎》里，酒吧则售卖龙舌兰、琴酒、朗姆等多种酒类。看来，酒类产业正逐步成熟。
话说回来，进了酒馆，也未必需要一醉方休，可以选择其它更“理智”（也可能“更危险”）的玩法，比如，找人赌一把？
鬼晓得人类为什么热衷于赌钱，反正在酒吧里，你可以找到各种游戏挥霍美刀。简单一些的，是刀戳手指缝（five finger fillet），单纯比拼技巧胆量（和手指数量）。
复杂一些的，是各类扑克游戏，黑杰克、21点、德州扑克……这些纸牌游戏差不多流行于所有喝酒场所，从村里的破酒吧，到城市港口的豪华轮船。
随机性，赌钱，再加上混入职业赌棍和暴躁枪手，酒吧里的扑克游戏其实很复杂，作弊出千、输钱掀桌层出不穷，然后演变成干架、决斗。
西部史上，死于牌桌的最大牌人物可能是 wild bill hickok。这个人物枪快人狠，也精于扑克，纵横酒吧牌局许多年。据说，他打牌时“从来挑角落位置坐”，以免遭人暗算。
在 39 岁那一年，hickok 却偶然决定背对门落座。哪里想到，头天晚上输了钱的醉汉正好上门寻仇，从背后偷袭了 hickok[3]。一次放松警惕就死于非命，真是令人唏嘘。
一般来讲，《救赎2》里喝酒打牌并没有如此风险；除非，你决定做主动挑事的那个顾客……
2018 年的西部片《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里有一个名叫《饭票》的短片：剧团经理带着残疾人演员四处游历，每到一个村镇，就在马车戏台上让演员为观众朗诵演出，赚钱维持生活。
随着城镇高速发展，《饭票》里那种流动剧团正慢慢减少，表演艺术家们更愿意去固定的戏院表演。《救赎2》里，牛仔看表演的主要场所是圣丹尼斯城的剧院 théatre raleur。
虽然是美国老板开的美国戏院，théatre raleur却用了个法语名字，还可劲儿安排法国的康康舞。这种舞蹈在 1867 年被引进美国，到 19 世纪 90 年代，在纽约等发达地区已经有些过气[4]。
但圣丹尼斯百姓仍特别喜欢看康康舞。原因嘛，可能是舞女动作奔放，也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原本是法属殖民地，还留有些法兰西遗风。
除了歌舞节目，théatre raleur 似乎更爱安排杂技类节目。虽然在这个时期的东海岸发达地区，百老汇的高雅戏剧和音乐剧正逐渐变成主流，但欠发达地区的老百姓还是什么劲爆看什么。
事实上，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的美国确实流行各种噱头满满的杂技表演。比如大力士表演（strongman act），猛汉猛女举杠铃、抬观众、拉马车，就问新奇不新奇？
畸形秀（freak show）也属于保留项目。这种表演展示变异残疾的人与动物，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前面提到的《饭票》，某种程度上也算畸形秀。
而在魔术界，著名逃脱魔术大师哈里·胡迪尼（harry houdini）正声名鹊起。1898 年，他已能从观众提供的任意手铐中脱身，1913 年，他表演了著名的水牢逃脱术，从此风靡全美。
为了把世纪初的种种演出做进《救赎2》，rockstar 请了不少真人表演者参与游戏制作。结果在 théatre raleur 里，安排的其实是爵士女歌手 robyn adele anderson、舞火表演家 sasha the fire gypsy 等现代演员。
有意思的是，根据 sasha 的博客，她 2016 年前后与r星合作时，并未被告知参与哪款游戏；直到 2018 年 10 月，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做进了《救赎2》。她一头扎进游戏“自己找自己”，但由于不熟悉开放世界游戏，迷惑了很久；好在最后撞上某个支线任务，才终于被引导到 théatre raleur，得以一睹虚拟 sasha 的风采[5]。
sasha 最后还调皮地提醒玩家，看她表演时，请别忘记喝倒彩闹事。
这就是在《救赎2》里看戏的特别之处，你有办法与表演者互动，能被请上舞台参与演出，还被允许胡来。鉴于玩家有搞事的习性，théatre raleur 看来会鸡飞狗跳一阵子……
如今人们认为，1888 年的《朗德海花园场景》（roundhay garden scene）是最早的动态电影[6]。当拍摄者路易斯·普林斯（louis prince）打算前往美国推销摄像机时，却神秘失踪未能成行。
1893 年，发明家爱迪生（thomas alva edison)公布了电影视镜和“囚车”摄影场，开启了美国电影史。随后，爱迪生却陷于专利诉讼。
这两件事在一定程度阻碍了电影在美国的普及。直到 1903 年《火车大劫案》（the great train robbery）上映，1905 年镍币影院风行，普罗大众才得以广泛接触动态电影。
所以《救赎2》里的 1899 年，恰好在电影黎明前的最后黑暗里。虽然动态电影尚未普及，但牛仔能找到类似的光影娱乐：幻灯片。
在《gta》系列的电视节目，r星塞了成吨奇怪玩意儿；在 110 年前的乡土 ppt 里，r星自然也会“夹带私货”。
比如，伪装成童话寓言的《mr. bear's first winter》：
冬天临近，熊先生忧心忡忡。他劝动物朋友们尽快收集食物、找好洞穴应对寒冬，但大家都自称有办法过冬，纷纷嘲笑熊过于焦虑。
忙了一圈没人响应，熊先生只好独自沉眠。
来年开春，熊先生安全醒来，而它的动物朋友全被冻死了。累累尸骸因为低温保存完好，正好被熊先生当作初春的口粮，可喜可贺。
这个故事看似是道德劝诫，意在传达未雨绸缪的道理，最后却突发漂移，变成大啖朋友死肉的儿童邪典。这果然是熟悉r星黑色幽默味儿。
不过，毕竟是在清教徒占主流、民风相对淳朴的年代，r星这次做 ppt 并没有火力全开。下面的科普（科幻？）短片《manflight》，就少了一分辛辣，多了一分致敬。
短片上来先黑了传统交通工具：
然后开始介绍各种奇葩航天器，描绘人类飞行的美好愿景：
最后着落在将乘客发射出去的“人间大炮”上：
短片用一本正经地口味做“科普”，传达的构想却都是有悖物理的奇葩脑洞。4年后，莱特兄弟飞向了蓝天，用的飞行器意外朴实无华。也不知道当年看过《manflight》的观众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虽然“民科”气息爆棚，《manflight》却似乎致敬了电影特效先驱乔治·梅里爱（georges méliès）。注意到幻灯片里的月亮了吗？这构图可能暗示了梅里爱电影《月球旅行记》（a trip to the moon）的经典场面。“人间大炮”这一构想，也是《月球旅行记》中科学家登月的航天手段。
此外，《manflight》还暗示了后面的重要游戏剧情。这也难怪，1899 年就在变革的门槛上，距离什么载人飞行、动态电影等潮流玩意儿只有一步之遥。在游戏时间线中，牛仔能见识到多少技术进步，就得看剧情交代了……
逛酒吧、看演出、下影院，《救赎2》里的市井玩法，与如今平民娱乐相比，不说内容完全一致，至少形式上已小有雏形。
事实上，那个时期正是美国现代娱乐文化萌芽的年代。
随着铁路火车把城市化带入荒野，平头百姓逐渐告别了农林渔牧，参与到更高效率的工业生产活动中。个人财富增加、闲暇时间变多、工作单调乏味，种种因素催生了面向黎民百姓的商业娱乐文化[7]，其具体形式就包括前面提及的宴饮、博彩、戏剧、电影。
通过还原这些娱乐活动，《救赎2》有效捕捉了世纪之交的时代风貌，让我们得以一窥彼时美利坚的市井精彩。
不过，当我流连于r星倾力打造的城镇时，有时总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没错，就是美食！
城镇里各种饭店门面精雕细琢，但食物只有寥寥数种建模，很多时候只能惦记不能吃，实在有些遗憾！
希望 pc 版的餐饮 mod 快快搞起来！
资料来源
[1] thewildwest.org: old west saloon
[2] legendsofamerica.com: saloons of the american west
[3] legendsofamerica.com: wild bill hickok
[4] wikipedia: can-can
[5] firegypsy.com: red dead redemption 2 – i am in the game!
[6] imdb: roundhay garden scene
[7] 骆越虹. 美国大众文化的兴起及商业化趋势（1900-1929年）[d]. 东北师范大学,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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