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埋”

作者：李守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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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修江堤时，人们取土挖到一条冬眠的蝮蛇。

怎么处理这条蛇？大家议论纷纷。

有说，蛇有毒，会伤人，是害虫，应该杀。

有说，蛇捉老鼠，为人除害，是益虫，应该放。

有说，蛇毒治风湿，是好药，拿去泡酒。

有说，蛇浸福尔马林，送子弟学校做标本。

还有的什么也没说，阿弥陀佛。

七嘴八舌，分成“杀”、“放”两派。争执不下，莫衷一是。

这时，不约而同，大家眼光集中在老文身上。

老文原是国民党军统湘鄂赣三省电台台长。解放时去了台湾。1961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老文是先遣队，携电台空降江西，潜伏山区，任务是接应后续部队。

眼见大陸解放后，人民安居乐业，国防固若金汤。撼山易，撼解放军难。老文遂弃暗投明，向人民政府自首，反戈一击。解放军利用他的电台，先后诱捕了两批台湾空降特务。后被对方识破，断了联络。政府为他安全，让他改名换姓，隐藏民间。

老文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识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天南海北，无其不晓。外号“智多星”。

只听老文慢条斯理地说：“蛇毒伤人，此为人害。”

“杀派”称是。

又说：“蛇会捉鼠，也是人益。”

“放派”赞同。

环顾左右，他说：“不能放！”

“杀派”叫好。

“也不能杀！”

“放派”鼓掌。

“我以为，旣不杀，也不放。”

“哪怎么办？”众人疑惑。

“活埋！”

言之有理，众人皆服： “对，活埋！”

义问：“活埋？”

文答：“活埋。”

义：“蛇真的能‘活埋’？”

文：“……”

“想 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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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矮子，其貌不扬。除了个头矮，还是个“结巴子”。姓什名谁大家都不知道，只叫他外号。

他人心眼好，乐意助人。还嘴巴很甜，会哄人。很得妇女欢心。

旧时，他驾一个小划子，在洲上渡口专门渡人进城。

听说，有次翻船，他仗着一身好水性，一口气救了三个人。

农场成立船队，把他从公社要了过来。

传说土改时，翻身妇女批斗“流氓水矮子”。

“水矮子！”

“做，做，做什哩嘛？”

“老实交待，你搞过几个妇女？”

“大，大概两，两三个子。”

“不止！”

“嘿，嘿就四、四五个子。”

“还不止！”

妇女们不依不饶，高呼口号：“打倒流氓水矮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水矮子不老实交代死路一条！”

“说！”

“嘿，嘿，嘿就让我想，想一下子。”

“美 食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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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是个“犯过严重错误的下放干部”。在农场中，政治地位仅较“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高一些。年轻，帅气，还是个作曲家。写过很多好听的歌曲，常唱给大家听。

下放农场前，只知道他在省政府的一个部门工作。

他还是个“美食家”，这是大家给他取的外号。除了听歌，人们还喜欢听他神侃中国各地菜肴。什么川鲁淮粤、京津大菜，他口若悬河，津津有味，如数家珍。在那物资极端匮乏的年代，人们见所末见，闻所未闻。说的人唾沫横飞，听的人直嚥口水。无异享受了一席“精神大餐”。

尤其是北京的各大饭店，他都熟悉。哪家的菜地道，哪家的菜有名，他都了若指掌。

说他懂这么多，让他露两手，弄三几个菜大家尝尝。他拱拱手，没有食材，没有调料：“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人问他，怎么懂这么多？他笑而不答，讳莫如深。

他就像一首飘逸的歌，一团蒙蒙的雾，让人捉摸不透。

直到改革开放，拨乱反正。“五类分子”平反的平反，搞帽的摘帽。下放干部、下放工人全部回城安排工作。他欣喜若狂，酒后吐真言，这才揭开他“美食家”的隐秘。

那年头，他常去北京出差。也是肚子没有油水，禁不住饭店酒宴的诱惑，想出了一个绝招，混吃骗喝。

北京可是全国各种会议召开的地方。每到北京，他便悉心打听什么饭店开什么会。

一般会议用餐，都会在饭店门前贴告示。凭入场券进入。

怎么办？他自有办法。这时，他会穿一套整洁的藏青中山装，夹一个黑色公文包，架副金丝眼镜，俨然一幅秘书的派头。

只待参会的领导从小车出来，走向饭店大门的当口，他不失时机地抢到小车的另一面，然后从容不迫地绕过车尾，神情自若地尾随其后。门卫见是领导一伙，不查每人入场劵，便让其入内。

釆取这种方式，混吃骗喝，得心应手，屡试不爽，多次得逞。

然而，“走多夜路总会踫到鬼”。最后一次栽倒在北京饭店招待外宾的国宴上。

尽管警卫森严，他还是侥幸混进了宴会厅。但是，每张餐桌上都有中英文位排。这一下让他傻了眼。在他慌神的刹那，让高度警惕的警卫人员发现了。

经审查，排除了国外敌特，国内阶级敌人嫌疑，遂遣送回工作单位，严肃处理。

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省级政府部门岂能容忍这种恶劣行为？当即将其开除干部队伍，下放劳动。他才知道自己闯了冲天大祸。

他大学学的中文，写的一手好文章，又会作曲，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一毕业就分配到省政府办公厅接待处工作。同学羡慕，女孩子追求，前程似锦。不想“世界观没改造好”，私欲横流。一顿不曾入口的美食，竟改写了自己的人生大餐，自毁前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酒醉心明。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感叹：自己的经历，当为世人的教训。

“溜 不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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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小黑猪拱开竹篱笆，跑进知青队的菜地偷菜吃。

知青队的农民队长舍根赶去捉拿。毕竟是练过挙腿的高手，三两下就抓住猪尾巴，把小猪后腿提拉起来。

小猪“噢噢”地叫唤，两只前脚在地上无力地空刨着。

猪吃公家的菜，被抓了现行。这一下，不知谁家该罚款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咯是我们屋里的猪噢！”

舍根队长愣了一下，小猪在他手里拼命挣扎，竟然脱逃了。

明眼人看得出，小猪是舍根故意放跑的。

知青们不解地问：“队长，不罚款了”？

舍根说：“溜不几，溜不几。”“溜不几”是当地土话“溜掉了”。

过段时候，知青们才认识，那个喊叫的女人，原来是队长婶子。

镰刀割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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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稻抢割，晚稻抢插，农村里叫“双抢”，集中在7月中下旬十几天里。这是一年里，最繁忙的农事季节。

这一天，农场医院里来了个奇怪的病人。

原来是农民队子弟“摆摆”，背部被割伤了。

徐医师问：“让什么割的？”

“镰刀。”

“是谁割的？”

“我自己。”

徐医师不解。“摆摆”不好意思，道出了原委。

食堂支援“双抢”，送餐到田头。刚出笼的糖包子，热腾腾，香喷喷。1两饭票5分钱菜票一个。

“摆摆”迫不及待，左手抓两个。顾不得镰刀在手，右手也抓一个，习惯地一口咬下去。

谁知，这食堂也过于热心，多烧了一灶火，包子里的糖全蒸化了。这一咬太猛，包子竟然漏糖了，滚烫烫地顺着手腕往下流。

“摆摆”急了，用舌头顺着手腕往下去舔。这一舔，把手抬高了，手中的镰刀顺势反到了背后。等到糖舔干净了，镰刀拉回来时，刀尖却把背割伤了。

这以后，有人编了个顺口溜，笑话“摆摆”：

“外里外行，喫包子漏糖。镰刀割背，摆摆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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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守义，字乡人，号莲湖居士。唐滕王李元婴第四十一代孙。

江西省农业厅退休职员。江西省国际经济促进会发挥余热。

不是诗人，是爱诗的人。喜欢写点山水田园和爱人的诗文。

南昌市作协会员，澳大利亚昆州华文作协会员。

有散文、诗歌入选《月光地》《绣球情缘》，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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