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郭富城为《踏血寻梅》专程来京,接受我们《青年电影手册》之“华语十佳”颁发的“年度男演员”奖,这成为他斩获影视生涯首个香港金像影帝殊荣的前奏。当然,这并非郭富城的首度影帝之旅,早在十年前的2005和2006年,他就曾凭借《三岔口》和《父子》连续两年举起台湾金马影帝奖座。
在香港中生代“四大天王”中,郭富城算是涉赌较少的一位,十年前在《父子》中曾演绎过一位令人捶胸顿足的赌徒父亲,成为继成龙后第二位蝉联金马影帝的演员,同时也完成了郭富城从偶像艺人向实力派演员的过度。十年后郭富城在《天亮之前》中再次涉赌,演绎另一位唯赌是命的父亲,这次羁绊渣男不归路的换成了女儿,然电影并没有拍成《父女》或者《父子2》,而是在另一个维度演绎了另一个爱与救赎的故事。
同样是渣得不要不要的赌徒形象,《天亮之前》高野较之十年前的父亲更加剑走偏锋。《父子》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郭富城对情绪爆发力的把控,但那到底还是在略显温吞的家庭伦理层面的演绎。《天亮之前》则是在罪案类型片基础上言情(爱情与亲情),郭富城饰演的高野乃困兽犹斗的末路赌徒,要么在一夜之间偿还不可能偿还的黑帮巨债,要么和女儿一道家破人亡。这一夜,是“泰囧”,也是太囧。
郭富城的情绪爆炸力依旧,本是一滩无可救药的浑水,因为一枚妓女的投入,完成了截然不同的化学调和。影片黄赌与奇情交媾,爱与阴谋交织,相互碰撞着命运的激流,血色浪漫结合b级罪案片的飙车、砍手、绑架、追杀等黑帮片元素,在曼谷的暗夜中绽放出奇异的花朵。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意识,高野这样的渣男如过街老鼠,完全不值拯救,而茉茉这等风尘女子同样贱命一条,更无所谓情操高尚。影片的与众不同就在于此,它要让一条贱命去邂逅另一条烂命,用一条贱命去完成另一条烂命的救赎。显而,在导演和编剧的眼里,天道悠悠,苍生济济,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唯珍爱与救赎是人道之本。这样的人设和立意,让《天亮之前》在罪案片的基础上平添了一抹伦理色彩。
其实片中高野并非典型赌徒。他出身豪门,继承万贯家财,虽早有赌性,但还不至于嗜赌玩命,因为亲人集体罹难,本就空虚的人生瞬息无望,以至于自掘坟墓,一夜赌尽家财。七年后出狱,生活的破败依旧,若不是黑帮以女儿相要挟,他是不惜烂命的。七年未见的女儿并不足以唤醒他的生机,若不是妓女茉茉乘爷闯入,他的人生只会继续沉沦,直到化身曼谷暗夜里的一滩烂泥。妓女茉茉这一笔,导演玩的即是悬疑与反转,亦是大爱与救赎,用一条贱命的余光,去点亮一条烂命的生机,这在国产电影史上委实稀罕。
影片的立意并非形而上的说教,而是深埋在故事之中,有感之人自有体会,无感之人亦无阅读障碍。对于大多是观者来说,这是一部压迫感十足的罪案爱情片,暗夜与危情邂逅,狂徒与黑帮夹击,穷途末路的赌徒与妓女上演最后疯狂。感官上既有打斗和飙车充血,还有剁手和碾压刺激,既有生疏父女间的人伦危情,亦有陌生男女间的黄赌奇情。曼谷的夜太魅,曼谷的夜还很残酷,夜晚的爱情很露水,夜晚的爱情也很温存。
这次执一盏灯,照一座城(郭富城)的是杨子姗。尽管她演绎的茉茉不那么妓女,尽管她和导演吴中天是一家子,但不论是影片主题立意还是个人表演,并没有任何偏倚和私心,完成了天使般的救赎。在片中照耀郭富城的还有演技派郝蕾,出演其至死不渝的结发良妻。奈何天道悠悠,命惑戚戚,越是烂人越有桃花命。高野这先后两任女人,一个容得他纨绔败家,一个护着他烂命一条,然越是善美女子,越遇薄情与寡命。可能是篇幅局限,影片交代清了茉茉甘于高野亡命一夜的缘由,对其亡妻的爱由,影片交代略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