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人经常说起的大台风,不是这个“八二台风"(民间也叫“六月初十”风灾),而是那个半个世纪前(1969年)的“7.28”台风,那时,我一岁半,不懂事,但五十年来一直听到有人在叙述此事。那是因为,半个世纪不算久远,经历此劫的人一般都还在,而当年我们新中国的政府报道较详细记载也齐全。特别是本世纪来,潮汕本地各种媒体一提再提,亲历者也纷纷写文补充,我想应该还有对“围海造田"理念的反思和吸取当年号召民工军人及大学生用生命保护海滩农田(龟头海牛田洋的围海造田工程)这种惨痛教训等原因吧。因此,汕头人只谈半世纪前这个著名台风。却不知百年前还有个名震潮汕的“八二台风”(民间称八二风灾),今天是它的第一百年(99周年)。
1922年登陆汕头的台风,是当年太平洋台风季的第五号台风,因为它在八月二号登陆汕头,所以这场灾难被称为“八二风灾”。当时虽是民国时期,但各地军阀混战,经济落后,抗台风能力很差,对此天灾的报道和记载的历史资料十分有限。当地县志《潮州县志》记载了这场百年罕见的大灾:
“8月2日下午3时风初起,傍晚急”。其中对台风的描述是“风方益厉,震山撼岳,拔木屋”。
"珍贵旧照片我在网上查到的几篇不同网站不同帐号的文章,图片相同(属于汕头官方展示的文物),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引用当年县志简单的记载,然后加以自己的脑补,看后我不由自主地担忧,因为有些小编的脑补是错误的,我作为潮汕人后代,从小听着外公常讲这“八二风灾"及风灾中的外公的一件大事,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借网络平台纠正当年风灾过程,消除误解。
“八月二日,下午三时风初起,傍晚风急。”这与外公说得一样。外公家在汕头港西南濠江东岸的达濠岛,当天午后风初起时,外曾祖父就不让他出门,风越来越大,天黑之后,狂风怒吼,呼啸之声在天地之间,还有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让所有人都心寒,好像这狂风要摧毁天地间的一切,外公每次回忆都心有余悸,这也与县志记载完全相同。至于“拔木屋",外公家的土坯房还不会倒。但里乡其他家庭,那夜木屋土坯倒了不少。
"珍贵旧照片请网友对当年这个12级正面登陆汕头的台风,千万不要说它“持续了整整一天"。它的破坏力和灾难不是持续一次性的,是明显分为两次的。县志记载的夜里“风方益厉,震山撼岳”只是持续一整夜!黎明来临,台风“压静”,风虽一阵阵,但风力小了很多,龟缩在屋里一夜的人们以为署光来临,台风己过,渐渐从家里走了出来,准备抢修房屋和各种财物,探望亲人,甚至有人要去讨赚营生。外公那个还没见面的干爹就是这个时候走出了家门。
外公当年十九岁,正月元宵节与邻村一位十七岁的少年结拜兄弟,见过我家外曾祖父之后,就一直没机会拜见那位干爹(契父),他是一位“讨海人”(个体户渔民),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背着大竹篓,风里来雨里去,看潮水捕鱼虾。外公是开鱼糑店的,拜把兄弟当年在汕头番仔酒楼当差(叫做当小公司)。老外干爹总是早出晚归,勤劳耐苦,认为赚钱要紧,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过了半年,外公几次过乡去拜见却总是见不上一面。
八月三日那天大约辰时,风又起雨骤至,狂风暴雨又一次肆虐摧残潮汕沿海大地,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倾刻土裂瓦崩,洪水淹没路道,海水倒灌,外出的人们无处躲藏,纷纷死于非命。原来,这就是台风的后半场:横南(也称转横南或横南雨)!是台风最危险的一个环节。外公是听了他父亲的话,早上没出去才不会遇到危险,但外公的干爹却一去不回。那场横南雨大约一,二个时辰,损失更加惨重,外公总是说,八二风灾,死伤最多的是那场横南!(他说当年的民间都这么认为)。而官方后来出来调查和统计,当然是把两天的伤亡损失合在一起的。县志对当年的损害也有简单记载:“庐舍为墟,尸骸遍野,逾月山陬海筮积秽犹未能清”。这个描述的就非常悲惨但很准确,外公乡里就有很多房屋废墟,家破人亡,尸体满山遍野都是,海面飘着尸体,海滩到处有破烂的渔船和腐烂的死尸,而这些山上海里的秽物,在灾后一个多月都没能清理干净。
当年的北洋政府的救灾可定是力度不足的,救灾的主力军反而是民间的各个团体组织,存心善同就是其中最著名的团体。各地华侨也纷纷为救灾拯灾贡献大量财物。本世纪,潮汕澄海中学在校园环境改造升级施工过程中,发现两块大石碑,碑文记载的正是1922年发生的“八二风灾”潮汕地区的受灾情况以及灾后海内外同胞对灾区的救灾事迹。
"珍贵旧照片民间亲友之间也采取互救互助措施,外公一听拜把兄弟来报干爹失踪,顾不行雨还在下水还在淹,下午拜兄弟两人和一些亲友一起到横尸遍野的海滩认尸,整个下午和夜里都找不到,外公没见过干爹的面,只听说干爹一只耳朵带只(银)耳勾母(大耳环)。就在第二天,天刚亮时,居然让我外公找到了!为此,我的外公心情一直很激动,总认为没见过面的干爹是要让他先见一下才与其他亲人见面!外公对八二风灾印象也非常深刻,对“转横南”是又怕又恨。每年台风季节,别人讲半个世纪前的7.28台风,他还要讲八二风灾及其"横南",还有在横南中丧失的干爹,告诉我们“台灾怕横南”。外公后来还加入达濠的民间团体从德善堂做善事。为了说明我写内容的可信度(爆料一点点)。汕头地区有名的达濠“某某合渔丸",当年的创首人梁老板,是外公这位干爹的女婿。四十年前,梁老板的孙子,总是尊称我外公为“老舅",外公去逝三十多年了,梁老板的孙子们也有六十岁左右,我与他们不认识,他们也没听过这故事,拜把老叔自己的子女应该有听说,但没有“达濠某合渔丸”这么著名,我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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