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歌剧》杂志主编 游暐之

国外的原版舞台艺术作品，最容易被中国观众无障碍接纳的，是舞蹈。因为即使对舞蹈语汇不是特别理解，至少能一直盯着表演，不用因听不懂台词而反复看字幕屏。但如果是原版话剧，对于绝大多数中国观众而言，要想看懂，就比较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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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把国外的文学、戏剧作品，精准地翻译成中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非简单地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而是基于原本的全新创作。莎士比亚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但客观地讲，他在中国的知名度，离不开那些出色的翻译家们。

舞台戏剧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可以“常演常新”。与莎士比亚相比，瑞士剧作家弗里德里希·迪伦马特的作品，在国内的上演率不算高。但正因为如此，每一次的演出才显得尤其珍贵和难得。由新蝉戏剧中心出品，叶廷芳编译、易立明执导的话剧《罗慕路斯大帝》，于 11月 30日至 12月 2日在北京中间剧场演出。要将一部国外的经典戏剧作品进行中文版演绎，剧本的翻译是起始，舞台的呈现是终结。

中文版话剧《罗慕路斯大帝》的起始，就相当扎实见功力。《罗慕路斯大帝》是一出喜剧，与历史有关，却不是史书上的历史，而是剧作家迪伦马特认为、想象甚至虚构的历史。喜剧只是表现手段，这种“喜”在带给人笑声的同时，也启发人进行深入思考。叶廷芳先生的译作，在充分遵循原作本意和内涵的基础上，很好地把握了“喜”与“思”的分寸，做到了喜中有思、思中有喜。这样，不仅符合中国人的语言习惯，也赋予了鲜明的时代特征，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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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慕路斯大帝》讲述的是距今一千多年的事情。按说，这段历史对于绝大多数观众而言，都是陌生的。但这种陌生感，丝毫没有对观剧形成障碍。因为舞台上那个“爱养鸡不爱江山”的罗慕路斯太接地气，太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欢乐和共鸣。所以，他的出身，以及所处的年代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一部舞台艺术作品，能让人感同身受才是最大的成功。

今天，很多舞台艺术作品，为了所谓的出新，而进行挖空心思的设计，有时反而脱离了作品本身。《罗慕路斯大帝》的舞台呈现，则是把原作咀嚼咂摸出原味之后的自然流露。例如，罗慕路斯酷爱养鸡这一点，易立明的舞台处理就让人眼前一亮、叹为观止。

未启幕之前，几只逼真的模型鸡，已让人觉得充满了喜剧气息。幕一拉开，舞台上出现了两个侍从，以及十几只走来走去觅食的活鸡，让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些鸡，怎么会如此听话，怎样训练它们来“参加演出”？观众不禁为导演的果敢、巧妙的创意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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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认真看了现场，就会发现，把活鸡放在舞台上真不是哗众取宠。这些在舞台上慢慢踱步的鸡，一刻都没有和剧情分离。甚至有时候，这些“鸡演员”还会抢了真人角色的戏。例如，当东、西罗马皇帝谈论到两国七年来为争夺领地不断战争的时候，台前侧两只相安无事的公鸡竟然鸡毛倒竖、互斗起来，与剧情完美契合。鸡肯定听不懂演员在讲什么，这一幕纯属巧合，但带给了观众无比新鲜和亢奋的观剧体验。

可以说，那些游走觅食、随时会从某个台阶上扑腾跳出的鸡们，让一景到底的舞台具有了可变性和丰富性。每一场演出的呈现，都会因为“鸡位”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同时也会让观众有所感悟：人生虽然充满变数，结局却是殊途同归。变是偶然，不变才是必然。罗慕路斯只是罗马帝国消亡的助推器，即使没有罗慕路斯，罗马帝国一样会消亡。时代进步和发展，才是这个庞大帝国覆灭的原动力。

与那些活鸡一样，这部剧的舞台布景也偏向真实。三面环围的仿罗马古建筑内景，空间利用率非常足，没有一处是冗余。灯光淡雅柔和，色调、光感非常舒服。演员的服装造型方面，走的是“象形和写意”的路子。所谓象形，是指人物的造型与其身份相吻合，例如仆人、王后、厨子、军官等，虽然都穿着偏现代的服装，但人物身份表达得很清楚。皇帝罗慕路斯的造型则是写意的。除了偶尔拿起那个插有金桂叶的王冠，这位戴着眼镜、披着浴袍、穿着破旧大汗衫儿和棕色塑胶拖鞋，一身居家模样的普通男人，实在体现不出一位皇者的威风和尊严。然而，这种装扮恰是他在位二十年的心理外化。散漫、消极、无为，他的外在状态，正是内心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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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一共13位演员，除了皇帝、皇后、公主、仆人等几个戏份较为集中的主要角色，其他演员都是身兼两个或三个角色。正是他们的精彩表现，才确保了整部作品一气呵成、完美展现。例如，张懿曼饰演的罗慕路斯，人物拿捏很到位，演出了与世无争、看透人生的状态。张懿曼在台上的反应也很敏锐，例如看到两只斗鸡快跑到舞台边缘时，他非常自然地边演边走过去，把鸡拎起来赶到了台里侧。虽然是随机表演，却恰恰体现了他在台上的应变能力和对局面的把控力。

饰演东罗马皇帝的黄澄澄，是位可塑性很强的演员。饰演骑兵队队长的陈耀怡，每次出场都让人忍俊不禁。像祥林嫂一样的絮叨，以及身板挺直奔跑的样子，都让人觉得他就是那个一根筋的骑兵队长。歌剧演员李想，在剧中饰演了裤子工厂主凯撒·鲁普夫和厨师这两个角色。李想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念白的时候非常突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将国外经典戏剧进行中文版演绎，《罗慕路斯大帝》做得确实很成功，因为它不仅尊重和解读了原著，也尊重和吸引了今天的观众。期待类似的好作品能够多些演出机会，让更多观众获得真善美的熏陶！（游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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