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悠然阅读

《破晓时分》是台湾文学家朱西甯先生的短篇小说集。虽然是第一次读朱西甯先生的作品，作品中的主人公也多是与我们有一些距离的“老一代”，但却被朱西甯先生文字描述下的五味人生深深吸引，无可自拔。

在我提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试图回忆作品中哪一位人物形象更触动人心，却遗憾地发现很难界定。朱西甯先生的女儿朱天文女士说父亲一直在热眼旁观自己身处的时代，并始终试图通过文字捕捉当下世界。或许，正是因为这锲而不舍的尝试，令朱西甯先生笔下的人物形象个性独特，生动鲜活。

《破晓时分》的主人公老三第一天去衙门当差就被眼前所见吓退。老三能够进衙门当差是老三父亲花五石麦子换来了，看得出来，老三家境不错，虽已成婚依然被爹娘捧在手心里。

当天县大老爷断的官司同《窦娥冤》略有相近，老三眼见人犯徐周氏受审受刑，颠覆了老三对衙门的认知，老三在心里告诉自己说——我算是吃不来这行饭，受不住这些——老三决定这既是自己第一天当差也是自己最后一天当差。

吃饭是要活着，吃这种饭要把人给吃死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子忍心哟！

老三无法直视县大老爷和其他衙差的漠然，老三告诉自己五石麦子就算丢了也不能继续站在这个衙门堂里。然而，当老三稀里糊涂被黑八推进衙堂冒充证人时，老三居然自自然然地作了假供。

好在天总是破晓了，一天总有一个太阳！是朱西甯先生写在《破晓时分》结尾的一句话。老三与黑八的对话耐人寻味，黑八那种事不关已的冷淡和老三无法融入的抵抗也正如破晓时分的昼夜般拉扯着，尽管不会久留，但却撕咬着每个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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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破晓时分》中的老三因无法拒绝而“同流合污”，那么，《偷谷贼》中的谷雨则坚持拒绝而“沉默是金”。

谷雨是姜大麻子家的雇农，靠租种姜大麻子家的田地过活。谷雨还是村里的更夫，每年重阳到第二年清明五个月的时间里，谷雨的工作是打更。无论是雇农还是更夫，谷雨都是村里仰人鼻息的贫户。

然而，谷雨虽身为贫户，却没有贫户的自觉。谷雨在姜大麻子企图轻薄骆大女人时，将红缨枪抵在了姜大麻子的脊梁上。

骆大女人保住了清白，谷雨却因得罪了姜大麻子被冤枉是“偷谷贼”。谷雨遭到毒打，拒不承认偷谷，更对前夜发生在骆大家的事情绝口不提，他只对姜大麻子喊了一句：姓姜的！你不能昧良心硬栽脏！

谷雨说：“咱们是哪儿见到哪儿完，担保一个字儿不说出去。”谷雨做到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法再在村中立足。他被人误解，甚至从外地赶回来的骆大也怀疑谷雨与自家女人之间有着些什么……

老三和谷雨是两个不同的人物形象，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老三很迷惑，他不明白为何按照黑八的要求作了假供还是挨了五十大板，虽然是真架势假打板，但是这毫无缘由的板子让老三更加坚定了离开衙门的决心；谷雨很清醒，他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偷谷贼，他也知道将实情告诉村民或许会为自己找回名誉，但谷雨拒绝开口。谷雨承诺守口如瓶在先，他坚守承诺，即使背着冤屈远走他乡。

另一个故事《冷雨》让我莫名想到了老舍先生的《月牙儿》。事实上，“三招姐儿”和“我”的人生经历并不相同，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两位先生对人世间百态人生的解读有着某种深层次的相似，也或许正如唐诺评价朱西甯先生所说的那样——他的小说多了几层徘徊，不会把恶与善分得那么清楚。他对世界充满了同情，总是会对一般所谓的“恶”多看两眼，给它们一点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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