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二天对着百度地图发呆，发现泱泱华夏960万平方公里，我的足迹竟也遍及33个省级行政区域，唯独漏了宁夏回族自治区，于是乎就想着借假期的尾巴去打卡。

行前的准备就是看一些目的地有关的散文、随笔、游记……。

与其他目的地不一样，关于宁夏，中亚上基本找不到值得一读的书，网络图书馆也一样，无奈只能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孤旅的《甘肃和宁夏》，从中找到了资料拓展的线索：纪录片《神秘的西夏》，书籍《清水里的刀子》（石舒清）。

《神秘的西夏》在爱奇艺就有，10集450分钟花两天时间看完，集与集之间有很多重复的片段，但为了不漏掉任何内容，我还是老老实实一秒不拉地看完，对这个被遗忘的王朝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认识，也改变了说走就走的想法，盘算着最好能将宁夏周边的陕、甘、蒙地区也再走一下。

短篇小说集《清水里的刀子》，在浙江网络图书馆下载到了扫描版，在喜马拉雅也有全本的音频，只是听与看还是有很大差别，特别是对这种地域、民族、宗教色彩浓厚的作品。令人惊喜的是有同名的电影，颇有助于我们去感受小说中“苍凉、悲壮、神秘、肃杀”的意境。

"电影《清水里的刀子》

在看完90分钟的视频之后，我又仔仔细细地阅读和反复聆听了短篇小说《清水里的刀子》，感叹于小说的精炼，6000余字的篇幅竟也能课排得张弛有度，表现得沉静、深邃、从容、神秘，从宁夏南部山区西海固殡葬习俗的几个片段，表现主人翁马子善一家的纯朴和善良，顽强和宽厚，折射出的却是对生命尊重和对精神信仰执着的崇高哲理。

小说讲述了马子善老人的老伴去世后，其儿子耶尔古拜为了给母亲做四十忌日准备宰杀家中唯一一头老牛的故事。从小说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牛所蕴涵的多种意象以及对生命哲理的解读：

首先是农耕文明下的牛。

在农耕社会，牛是重要的耕作工具，是农业发展不可少的功臣，是一种具有神性的动物。华夏文化的农耕文明是借助牛力开垦土地与播种粮食的，在几千年的农业社会中，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当耶尔古拜打算宰杀家中唯一一头老牛时，牛不再只是一头牛，它还是与马子善一家相依为命的伙伴。当耶尔古拜告诉父亲要搭救亡人时，老人“的心猛地一紧、他担心什么一般闭着眼睛、他凉凉地看了儿子一眼、他听到自己心里凉凉地说”。小说用了两个“凉凉地”来对马子善老人的心理进行描写，体现出老人的不舍与无奈。

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牛在这一片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黄土地上是家家户户不可缺少的。这是牛在农耕文化中的意蕴所在。

其次是文化习俗下的牛。

在回族文化习俗中要“搭救亡灵”，要在死后第四十日请阿訇宰杀牲畜然后念经。虽然阿訇们认为“有时候举念一枚枣，比举念一峰骆驼都贵重。但实际上人们还是看中骆驼，觉得骆驼贵重。人们也毕竟都是很世俗的，毕竟觉得宰一峰骆驼的搭救效力也远远强过宰一只鸡。”于是，宰牛就成了回族丧葬习俗“搭救亡灵”时的一个重要象征。

小说中，自从举意在母亲的四十祀日要用这头老牛时，耶尔古拜“就觉得这头牛已超越了其它一切牛，这头被举念了的牛已有了一种独特的品质与意义”。这头老牛表达了耶尔古拜对母亲的哀思与尊重，他认为这头老牛可以帮助母亲的亡灵脱离尘世归真复命，“牛可以凭着它不改的忠厚和善良堂而皇之地走进一切巨大的宫殿之门”。这时牛象征的是地域文化中的一种风俗习惯，也是人们表达哀思的一种寄托方式。

最后是拟人化的牛。

小说也描述了牛的勤劳、奉献、勇敢，具有牺牲精神。“老黄牛确乎是老了，经它拉朽的犁都有好几副了”，这是老牛勤劳、奉献品质的体现。在“四十”宰牛的前几日，老牛就自我“净身”，为“搭救亡人”的仪式做好准备，体现出牛的勇敢和敢于牺牲的精神品质。

小说里老牛代替了耶尔古拜母亲的角色，这在他每天为牛清洗身体时的心理活动中已经提及，“他对母亲的强烈的情感与念想都将寄托在这牛身上了。他觉得自己不是在伺候一头牛，而是虔诚地侍奉着自己敬重的一位老人”。

在马子善父子举念老牛为祭品的过程中，那头老牛与亡人也已经合二为一。马子善“浴在阳光里，想起年轻的时候，老牛还不老，也还年轻，和他一般有着暴烈的脾气，不时就将自己那样一个健壮而沉重的身子腾起在半空，在半空里有力而又极度紧张地扭曲一下，它后面还是拖着犁的啊，就将地犁得乱七八糟。”牛年轻时的顽皮动作——“健壮而沉重的身子腾起在半空”、“有力而又极度紧张地扭曲一下”……不难让人再度联想起老人怀念亡妻“在同一炕上滚了几十年”的激情姿态，旺盛的生命力又一次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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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从死去的女人“被埋掉了”开篇，围绕着“搭救亡灵”的父子与老牛展开，最后以做了祭品的老牛头颅结束。“他看见一个硕大的牛头在院子里放着，牛头正向着他，他不知道牛的后半个身子哪里去了。他觉得这牛是在一个难以言说的地方藏着，而只是将头探了出来，一脸的平静与宽容，眼睛像波澜不兴的湖水那样睁着，嘴唇若不是耷在地上，一定还是要静静地反刍的。他有些惊愕，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张颜面如生的死者的脸。”

这里的“死者”，既是做了祭品的老牛，又暗指被搭救亡灵的复活；对于生死的深入感受和思索，就像灵魂般贯穿了整个小说。正如作者所言，一切都应该在日常生活之上呈现出来，我之所以为《清水中的刀子》所感动，大概也源于此吧。

文：doo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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