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总是把情情爱爱看得很透,写于2002年的《同门》也不例外,但《同门》又非一本简单的言情小说,因里头的爱说得太少了。
亦舒小说向来飘逸空灵,用词优雅,情感细腻,语言上时而清新时而绮丽。情节更不用说,她这样成熟的作家,每一部作品,每一章,每一段,总是丝丝入扣,引人入胜。《同门》亦然。
《同门》是一部中篇小说,讲述金瓶、秦聪、雨露师兄妹三人,从小被师傅收养,如今已个个身手不凡,妙手空空。不久,师傅死去,金瓶被师弟师妹背叛,甚至差点失去生命,被救回来的金瓶自然不甘,她找到已然过上正经生活的秦聪与雨露,对夫妇俩进行了报复,最终,秦聪死去,雨露入狱,在狱中生下女儿,女儿由金瓶抚养后,也因一句“你放心”去世了。结局是,金瓶带着雨露的孩子,又将自身手艺传给了小女孩。
《同门》这故事非常简单,甚至离不开同门师兄妹情深,三角恋,背叛,报复,爱恨交织,你死我活这些大俗的情节,大俗即大雅,亦舒将这些大俗,刻画得像副精致的画,让人挪不开眼。
亦舒不愧是老道的作者,她就像一个旁观者,非常冷静,非常客观地,将师兄妹们的情感纠葛,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呈现在读者面前,表面看,作者对这些角色,好像都没有爱,也没有恨,直至故事结束,死的死,活下来的也逃不出怪圈,读者才感受到了师太对角色的绝情,这种宿命感,一圈圈轮回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然而作者绝情至此,又是因为什么呢?并不是作者真的无情,不过是人生如此罢了,你不得不感叹,亦舒看人看事看情,是如此悲观,而这样悲观,竟然是合理的。
金瓶、秦聪、雨露、包括师傅、金瓶的生父母,金瓶的丈夫,金瓶的追求者沈镜华……几个人的纠葛,亲情揉进世情里,是那样叫人难堪,以至于能感觉到活着有多难,有真情感是多么不值一提,尤其金瓶,她渴望平凡的生活,她想与父母相认,她想与秦聪在一起,她想照顾师妹,她想孝顺师傅,可这一切,没有任何一件事,眷顾她,就连他的丈夫,想保护她的丈夫,最后也为金瓶教雨露孩子摸东西的举动惊呆了,那么,金瓶得不到的那些,她是不是真的想要呢?。
我们日常里,恨偷儿,恨贼,恨得咬牙切齿,说简单点,金瓶师兄妹就是职业偷儿,只是他们不摸一般的东西,比起大街小巷的惯偷,他们是高级的,是精致的,他们的收入不菲,生活质量很高,他们聪明伶俐,技术精湛,尤其人长得一个赛一个好看,这样的三个贼,竟叫读者讨厌不起来,甚至希望他们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这就是亦舒的技术。亦舒不同情任何人,但也不对任何人手软,该怎样就怎样,甚至读者的情绪,她亦无需照顾,不讨好读者,甚至不顾自己情绪,故事的发展,是按世情走的,好似一出大戏,就算到了结局,还是有留白,读者可以去想象,雨露的孩子,今后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雨露的孩子与金瓶的关系,又会是什么样的。
《同门》,爱情写得很少,倒是犀利地将同门之间的爱与依赖与恨与妒,写得淋漓尽致,这是一部精致的贼儿书,那种无处躲藏,无处安放,无处言说的闷胀,除了内部消化,别无他法。
宿命式的写作,最叫人难过,也最能说服人,亦舒是那样真诚,那样聪明,那样高超,也那样绝情,她永远是她,她可能不会写你想看的,但她写的,你一定想看,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