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总会有人说,西部片早就死了,但近些年总有电影人用他们的作品证明,西部片根本不会死。
今天就为大家安利一部我非常喜欢的,科恩兄弟拍摄的由六个短篇故事组成的西部片——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
但如果你指望本片会像兄弟俩的前作《醉乡民谣》一样温情治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它更像是兄弟俩的早期电影,充满了古怪疯狂的倒霉角色,和荒诞而黑色的暴力场景。
一个满脸堆笑的牛仔歌手(蒂姆·布莱克·尼尔森饰),突然在酒吧里大开杀戒。
一个想要一步登天的银行劫匪(詹姆斯·弗兰科饰),居然被瘦弱干瘪的银行老板打倒,从此踏上了和死神赛跑的道路。
一个沉默寡言的戏班经理(连姆·尼森饰),和一个没有四肢却能说会道的演说者结成了伙伴,四处巡演。
一个淘金者(汤姆·维茨饰)发现了一大片金矿,却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个牛仔立志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佐伊·卡赞饰),却在他们穿越荒漠的旅程中遭遇意外。
几个陌生人被困在一个狭小的马车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等待着怎样的命运……
以上六个发生在19世纪70年代的西部短故事,共同组成了《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可以说是科恩兄弟在个人风格上的最新创新,这种有机镶嵌画式的拼图游戏体现了他们在不同题材都能游刃有余的能力,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回了早期电影中的轻盈和不羁感。
这也得益于netflix全新不同于传统院线的发行模式,预算中等,没有资金回收压力,使得他们更能放飞自我,尝试以前想要但一直不曾落实过的构想。
看似形散但魂聚,《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充分地发扬了这一长处,把六个故事串联起来,看似不相干,实则都指向同一主题,亦片中第五个故事威廉和艾莉丝在篝火旁的台词中所述:“不确定性,才是世间一切的正道。”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中六个故事所述,并不是指向生死,而是指向“命运无常”,这一命题其实才是科恩兄弟自出道以来所孜孜不倦表述的。死亡,只是这个命题最为显著的集中体现,因为,没有什么比前一刻还生机勃勃,后一刻就死去更富戏剧转折性。
自《血迷宫》开始,科恩兄弟就在精心设计死亡的模式,各种离奇而脑洞大开的死亡一直是他们津津乐道的配料。
反抗死亡,奋力求生中人们之间产生的化学效应、黑色幽默乃至滑稽闹剧才是正菜,这正是科恩美学独特性的所在。嬉笑怒骂寓于荒诞,却咂摸出人生的苦涩,在科恩兄弟这里,你是看不到真正的正襟危坐或者高谈阔论的。
看懂了这点,就好理解为啥很多人在网上喷《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不像西部片”,“没有西部片的魂”了,因为一言不合就拔枪决斗、印第安人和白人的恩怨情仇、火车大劫案和法外之徒,这些统统不是科恩兄弟想给观众展示的兴趣所在。
他们想要展示给观众的是:以往西部片里那些桥段都是生活的假象,都是传奇,而我们要给你看的是截然不同的西部片,我们片中反映的种种才是西部当时真正发生的事件。
这里没有英雄,没有豪情干云,只是一帮可怜的人们在努力求生,在艰苦对抗环境,在日常里开荆劈棘,只为更好的希望。
科恩兄弟拍的是反类型传统的西部片,这才是他们宗旨所在,西部片只是借用一个形式,就如同他们以往借用黑色电影的壳,比如《血迷宫》;黑帮电影的壳,比如《米勒的十字路口》;犯罪电影的壳,比如《冰血暴》和《老无所依》等等。
但无论如何他们借用什么样的类型片套路,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反常规而行之,他们反类型片的兴趣远远高于他们借鉴的形式,因为他们深信:想要创新,必先破坏。
这就是为啥在《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的第一个故事引子里,科恩兄弟要用一种戏仿和奇幻的模式来讲述的原因,他们首先告诉观众——什么拔枪快就能生存,就能称王称霸之类的西部片惯常套路都是可笑的。
如同巴斯特·斯克鲁格斯这个角色满脸笑容,下手却非常毒辣一样,“你看到的都是假象”,科恩兄弟还故意用歌舞片、爱情片等形式和元素来制造欢快和幸福的气氛,这些普通观众喜闻乐见的幻想和气氛,却在每个故事的结尾都以不同刻薄的方式一一戳破,最终达到反讽的目的。
我个人最喜欢第三个故事,就是哈利·米尔林(你能看出这位是扮演《哈利波特》里达力表哥那个胖子么?)扮演巡游说书人“无翼画眉”,连姆·尼森扮演其老板。
此故事力道十足地揭露了“美国西部大开发”的残酷实质——弱者被抛弃,无用者被杀害,这就是大部分拓荒者的命运。
科恩兄弟还很罕见地在该故事中尝试了哑剧和独角剧结合的方式,这也是我最中意此片的关键,纯粹地用电影语言去表达主题——
镜头中老板对“无翼画眉”的殷勤到一次次观众的离席和减少,再到“无翼画眉”脸上的惶恐和被冷淡的失落,最后茫茫雪原中的“画眉”空位的缺席,视听语言的组合像刀子一样反复打磨观众的心灵。
相对而言,第二个故事和第四个故事都泛泛,只能说体现科恩兄弟的恶趣味所在,不过,詹姆斯·弗朗科被行刑前反问旁边吓得痛哭之人的那句台词可谓神来之笔,“第一次吗?”,这处的好笑程度简直可以跟《大话西游》中唐僧反问旁边的小妖:“你妈贵姓?”相提并论。
最后这个故事,则是全片的哲理性总结,化身赏金猎人的死神面对三个阶层代表对于人们应当如何划分归类的争吵,讥讽说道:“当人们(死亡)通往另外一个世界时,想搞清世上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时,科恩兄弟也完成了自己的建言——
“世事无常,我们只能苦笑着迎接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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