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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港谍影》是公映于1978年的电影，但据以改编的小说《斗熊》，则出版于1976年5月。

从这个意义上讲，《东港谍影》是文革文艺的产物，只不过，在电影拍摄的1977年，《东港谍影》删去了原作的时代特点，强调了电影的娱乐性，从而遮掩了原小说作为文革期间三结合小说的时代特征。

什么叫“三结合”小说？

就是由领导、工农兵群众与专业文艺工作者结合在一起而创作出来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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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间最为著名的三结合小说，应该是《虹南作战史》。

而《斗熊》基本是与《虹南作战史》同时期成立的三结合创作组创作出来的小说。

时间在1974年左右，上海成立了多个三结合创作组，具体有：

民兵创作组，主要成员有管新生，创作了一部长篇小说《铁拳》，是以上棉三十一厂的文革期间的史实而创作出来的，但小说写成后，没有来得及出版便因为文革结束而成为废品。

公安创作组，创作了《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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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创作组，创作了著名的《虹南作战史》。

在上海的这几个创作组里，《虹南作战史》最为知名。但因为名声太响，文革结束后，遭到的否定之词也最多。几乎没有一个人，为《虹南作战史》说一句欣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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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熊》的署名栏内，没有像《虹南作战史》那样署名的是：上海县《虹南作战史》创作组，而是署了一个笔名：尚弓。

这个名字，显然是“上公”的谐音。

当时，创作这部小说的作者成员，隶属于上海公安局政治部创作组，所以，署名的时候，便用了这样一个意有所指的笔名。

那么，“尚弓”有什么人组成？

据《东港谍影》的电影剧本的编剧之一陈镇江介绍，《斗熊》的小说组创作成员包括：陈镇江、周云发、牟怀珂、李春茂、沈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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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周云发、陈镇江参加了《东港谍影》电影剧本的改编。

那么，这个创作组成员究竟有过什么样的创作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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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看一下，他们的创作经历，以及后来他们在公安题材创作上的重要地位。

周云发：1932年生，笔名白云、蓝天、劳宙等。浙江县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50年参加公安工作。曾任上海市公安局法制宣传处副处长，《剑与盾》文学杂志社执行副主编。一级警督。副编审。兼任上海大众文学学会副会长，上海法制新闻工作者协会副理事长，上海公安文学创作协会会长。1976年集体创作长篇小说《斗熊》以及电影文学剧本《东港谋影》；1985年创办法制文学月刊《剑与盾》。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情到深处》《女儿怨》，中篇报告文学《从v字底端向上的人》《异国情侣》以及电影、电视文学剧本等百万余字。

并出版了《闯红灯的少女们》和《上海大学案》。小说《婚变》，报告文学《凶手克星》均获上海大众文学中篇优秀作品奖，《东方美发艺术家》获1992年安徽省优秀作品二等奖，《较量》获首届优秀法制新闻作品一等奖、首届全国公安文学三等奖，《迷你裙》在全国公安法制摄影小说会展中获最佳编导奖。此外，还负责编审出版了《剑与盾》丛书。 （见《上海作家辞典》 1994年版）

牟怀珂，1936年生，山东博兴县人。大专文化。中共党员。曾在上海市公安局法宣处《东方剑》杂志社工作。1953年师范毕业即去山东省公安干校学习，结束后到上海市公安局工作，历任户籍警、科员、副科、创作室副主任、主任、副处级干部等。一级警督。1985年调《剑与盾》杂志工作。1956年学习写作，翌年作品问世，嗣后断断续续发表作品百余篇（部），其中有中篇小说《午夜幽灵》《代号紫茉莉》、《丽人在天涯》、《魂断青山》等；有短篇儿童小说《边境线上》《特别任务》等；有报告文学《“女儿院”的姑娘们》（与人合作）《苦海无边》；有散文如《民警礼赞》《我叫雷锋》等。已出版的有长篇小说《斗熊》（与人合作），儿童小说《骆驼岭》，系列小说《诱捕》等。儿童小说《冒名顶替》获《少年报》小百花奖。（见《上海作家辞典》 1994年版）

沈霞，1933年生，原名沈彦若,笔名沈沉、沈汀、云鹤。浙江德清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1948年到上海当学徒，参加党领导下的绿营文工团。1950年参与组织上海工人文化宫文工团，后转入公安机关工作。1979年参与创办《民主与法制》杂志,任采编部主任、内参部副主任。1992年创办《东方经济》,任编委会主任。2002年任《上海企业家》杂志主编、主任记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14岁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医灵》、《一号方案在行动》，报告文学集“中国普法之歌丛书”上海卷《浦江日出》，报告文学、散文随笔《缘缘堂纪事――丰子恺》、《芦泾浦春夜》、《海洋的早晨》《乡村邮递员》、《寻人记》、《寒冬心暖》《童工血泪》等。《尹耀烈上诉无罪》获1994年全国法制文学一等奖,《母亲》获中国信息协会散文二等奖。（见《上海作家辞典》 1994年版）

陈镇江，1944年生，江苏盐城人。中共党员。曾就读于上海市政法干校、上海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在上海市公安局政治部宣传处任职。1988年起先后担任《剑与盾》，《东方剑》文学杂志编辑、编委。兼任《人民公安报》记者、上海公安报刊审读员。2001年任《上海法治报》编辑。主要作品有电影剧本《东港谋影》（合作）、《还车的人》、《心灵的火花》、《黄金黑道》，电视剧本《闪电行动》《剑桥校友》、《神奇警报》、《女王与古币》、《午夜出击》、《水面无波》，电视艺术片《美的追求》、《那是一片橄榄绿》以及六幕轻喜剧《正宗自家人》等。（《上海当代作家辞典》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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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港谍影》对小说《斗熊》的改编其实细究起来还是挺大的。

《东港谍影》的电影标题，出现了“东港”，这是一个新造的地名，表明了故事发生地点。

“东港”在哪里？电影的拍摄地点，选择了“大连”，但小说里的地名叫“春江”市，而在具体的地域性描写上，小说里的“春江”显然不是“大连市”。

我们看看小说里对地理环境的描写：

“太阳悄悄地升高了，春江被朝霞染红了。那湍急的江水，滚滚东流，冲出江海衔接的八字形喇叭口，汇入碧波万顷的海洋。这个八字形喇叭口，吞吐春江水，迎送大海潮，放眼东望，水域开阔，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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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小说里的描写，这个春江市，濒临大江，而且这里是大江的出海口，江水是向东流向大海的。看这描写，很有一点上海的味道，甚至会给人是杭州的感觉。

但是，小说里的“春江”还有一座山，这显然把上海撇开了，那么剩下来看上去有一点像浙江的杭州。

加上小说的创作者有浙江人，很让人觉得小说故事的发生地在杭州。

但是，小说里的人物活动地点，又靠近沈阳，那么，这个春江应该是辽宁的一个造船基地。说来说去，还是大连为最像。

但大连是没有向东流向大海的江口的，所以，综合来看，小说里的故事发生地，是综合了天南地北的各个局部的地域，进行了拼合而成的。

上海公安局的创作人员，创作了一部反特小说，故事发生地点，却置于他们并不熟悉的北方辽宁省，这是有一点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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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农村创作组创作的《虹南作战史》是以上海郊区的真实原型创作的，而《斗熊》却彻底架空了故事发生地，使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找不到一点真实的原形的影子，这虽然令索隐派的读者感到无所适从，但带来的好处，就是不受时代的限制，可以作另外的改编。

这也是《虹南作战史》在文革后再也无人问津，而《斗熊》在文革结束后，它的超脱于地域与时代的故事情节，却可以抽提出来，作为电影的故事核心，独立地向观众予以展现。

《东港谍影》删除了原作小说《斗熊》里的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对“三结合”的礼赞。

从某种意义上讲，《斗熊》里烙印着强烈的时代的色彩，或者说，小说里比反特主题更为突出的要旨，是宣介了“三结合”侦破组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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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小说的创作组是“三结合”创作组一样，小说里的侦破组也是一种“三结合设计”，也就是公安人员与民兵、群众紧密结合起来，形成侦破的力量。用小说里的话来讲，就是“只要我们依靠广大群众和民兵，时时刻刻牢记阶级斗争这个纲，把群众充分发动起来，你拉线，他扣结，就可以形成一个群众专政的天罗地网，就可以大大加强战斗力量。”

《斗熊》的架构，就是证明这种三结合侦破组战无不胜的破袭能力。小说里的主体案件，则是两个潜伏的苏联特务，偷窃新型舰艇的图纸。而侦破这种跨国间谍案，小说里强调的是必须发动群众，参与到反间斗争中，那么，间谍就无法可逃，落入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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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发动群众的主题，到了电影《东港谍影》中已经不是主要着力表现的内容了。相反，《东港谍影》中，倒是为深受苏联间谍陷害之苦的女技术员夏芸，加入了原小说里没有的爱情线索，并且让这夏芸的追求者，是一个从事舰艇设计的黄工程师。而在原小说里，黄工程师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改成电影后，让这个工程师卷入爱情的纷争，远比小说里的简单的情节线索要复杂得多。

《东港谍影》与同一时期的反特题材电影《黑三角》之类，正如《斗熊》小说里直言不讳的中心思想一样，是在阐述着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个时代的题旨，只不过这个阶级斗争是放置在与苏修的斗争上。而改成电影之后，弱化了这里面的阶级斗争的内涵，而突出了反间的主题基调。

这类以反“苏联间谍”为主题的影视作品，更多的着力点，是表现潜伏的特务，内应外合于外国势力，以证明阶级斗争并没有熄灭，电影的更主要的目标，是抓住潜藏在国内的阶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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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港谍影》里，一下子出现两个潜伏的阶级敌人，而且竟然潜伏到1977年左右，时长达到16年左右，这样的特务，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这是电影里难以解释的地方。而《斗熊》的故事发生在1972年，潜伏特务的时长在12年左右，已经非常牵强了，《东港谍影》又延长到拍电影的1977年，更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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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只能说明《东港谍影》虽然尽力删去了《斗熊》里的上海创作组模式的命题作文中的硬性主题，但是仍然难以改变故事架构中的先天性的困境与不足，从而导致《东港谍影》带有很大的如同《虹南作战史》这样的三结合作品的胎里素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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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东港谍影》据以改编的原作《斗熊》相比于其它的三结合作品还是幸运的，虽然它披着一个并不为时代能认可与继承的主题，但它至少有一个曲折的故事情节，这样就比《虹南作战史》这样的作品，更多一点生机与活力。所以同是三结合创作组作品，《东港谍影》及原作《斗熊》多少还能以它的故事留下一点影迹，而《虹南作战史》只能只为一个反面教材在历史评价与口碑相传中成为人人弃之的过眼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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