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犯罪推理题材的势头很猛。

《东方快车谋杀案》已被翻拍多次，但新版上映，票房依旧轻松过亿，丝毫没有削减观众对这一推理经典的热情。

"

现象级口碑网剧，如《河神》《无证之罪》《白夜追凶》等，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悬疑推理题材。

甚至，连主打推理的真人秀节目《明星大侦探》，豆瓣评分竟然飙到9.5。

"

为什么是犯罪推理？

题材本身就是噱头。

大多数悬疑片都涉及暴力、血腥、性爱，以及复仇等极端场景，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受众的猎奇心理。

紧张的氛围，刺激的画面，还有不断反转的推理过程，也很容易吊足观众的胃口，被剧情套牢。

不过，在众多华语推理类型片中，拍出罪案门道和暴力噱头的常有，却很难看到一部敢于揭露社会暗面、拷问法外制裁的作品。

事无绝对，这个冬天，有一部即将上映的电影令人期待。

"

我们都知道，推理分本格推理和社会推理。

日本和华语两版《嫌疑人x的献身》最能说明问题——

华语版的改编，偏向本格推理，开头发生命案，凶手未知，观众只能借助警察的视角发现真相；日本则归类为社会推理，叙事过程开启上帝视角，观众一早便知晓作案手法和凶手，悬念设置转而嫁接到凶手如何伪造证据。

一个揪凶手，一个究成因。

国产类型片中，大多把凶手绳之以法、正义战胜邪恶就算完事，进一步追问社会的，少。

这两年同类的电影很多，曹保平（《烈日灼心》《追凶者也》）、陈正道（《记忆大师》）、刘杰（《捉迷藏》）等华语导演，或多或少对血腥暴力程度、叙事手法进行试探，但还都算在类型片范畴。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野心很大，尝试越过类型边界，向前迈进一步——

从基础的“谁是凶手”，进阶至人性内在层面，“谁制造了凶手”。

而犯罪最深处的真相，就藏身于这个社会。

说实话，最初以为《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改编成电影后，会规避那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但从曝光的物料看，电影几乎是高度还原了小说情节。

江亚的定位没有变，几场杀人案件也全部保留……

校园体罚案，无良教师在无休止的题海中逐渐失血而死。

"

老人碰瓷案，无良律师只为钱财卖命，信奉世间一切皆可交易。凶手为惩戒他，在他的身体上绑了炸弹，生命在时间的倒数中流逝。

"

逆子弃母案，为了拆迁费将父母赶出家门的不孝子，被凶手塞回一个象征母亲子宫的水囊。

"

酒驾害人案，因随意停放车辆而阻挠了救人的车主，被凶手用同样的方式活活烧死。

"

读过原著的影迷都不难看出，以上四个经典案件都被该片高度还原，绝不掺杂任何水分。

按照一般的罪案刑侦改编套路，这类诸如强拆、体罚、无良执法等切入现实要害，又充斥着过重的社会压力的负能量情节，是会被弱化或腰斩的。

原因很简单：不安全。

所以，很多犯罪题材的电影，都会按照“擦边球”的套路走，但《心理罪之城市之光》却保留了难得的“真实感”。

"

案件设定够硬气，人设也很强悍。

如果说，《嫌疑人x》是两个高智商大神的对决，那么《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依旧是一场高智商的对决，只是这场对决是关于正义的较量，发生在方木和江亚间。

方木，犯罪心理专家，虽本性善良，但已饱经世事变得情绪复杂、敏感。

他既是天才，也是疯子，内心深处始终充斥着犯罪和黑暗。

"

江亚，冷血且偏执的罪犯。一方面，他有着传统刑侦作品中变态杀手一贯的特质：表面斯文，实则心理极端扭曲。

另一方面，他跟一般的犯罪连环杀手又不一样。

自称“城市之光”，凌驾于法律之上，替天行道。他行凶目标，都是社会上有悖于道德的“渣滓”。

"

非典型警察，非典型凶手。

好人与坏人，也许就是一线之隔。

在他们的“猫鼠”对决过程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城市之光”？

这是影片要探讨的终极问题，也是案件背后隐藏的社会疑虑——

一、当法律无法制裁犯罪者，该如何追求公平与正义？

"

影片中，凶手高举道德大旗，成为法外制裁者。

他的猎物，都是社会新闻里常见的反面典型，人们对这类人群的恨，也由来已久。而凶手正是秉承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古老信条，对他们实施惩罚。所以，当民众对这些逍遥法外的罪犯恨之入骨却又无能为力之时，他们是渴望英雄般的法外制裁者的出现的，期望他们能够伸张正义，还世界以光明。

问题在于——

在法律之外，以暴制暴是不是唯一实现公平和正义的办法？

原始社会追求同态复仇，那现代法治社会呢？

这是该片关于“法外法”的拷问与探索，也是当下社会最尖锐、最深刻的矛盾。

"

鉴定法外制裁行为是否值得赞许之前，我们有必要先搞清楚什么是正义。

“正义”一词，最早见于《荀子》：“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

也就是说，正义观念源自原始人的平等观。

本质上，它是一种理想的社会关系模式，即一视同仁。

在人类文明最初的发展阶段，“法律”这种严谨的行为规范还未出现，当权者是以道德规范来约束民众和管理社会秩序的。

然而，道德正义存在一个很明显的bug——

道德没有统一可衡量的标准，它不过是一种伦理观念和人性善恶。

所以，当你所谓的正义与我坚持的正义不一致时，应该以谁为标准？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也揭示了道德正义的一个内在悖论：阶级社会的道德正义是建立在阶级道德的不正义基础之上的，因而实质上也是无社会道德正义可言的。

这，就是现代社会需要法律正义的原因。

"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改编自雷米的小说《心理罪》系列。除了悬疑和心理画像的细致描写之外，原著还高度复刻了一个“社会”。包括社会的黑暗、制度、规则、恶果、暴力、教化等，都做出了很详实的探索。

尤其是男主角方木，作者雷米将“情与法”从社会容器里面单独拎出来，放在了他的身上。随着方木的成长，情与法的较量也不断白热化。

看过原著小说的影迷都知道，方木原本并不适合做警察。

因为他一旦觉得难以在法律之下解决问题，就会采取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之后，他经历了《第七个读者》《画像》中的初出茅庐，《暗河》《教化场》中的少年老成，到《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中，方木才彻底爆发，变成坚定的法律正义拥护者。

作为情与法的较量的最终回，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也抛出了自己的思考。

影片的江亚先后杀了逼死学生的老师，不孝子，律师，社会网络一片叫好。他自诩“城市之光”，要照亮这个城市，扫除一切黑暗。

可实际上，老师虽然严苛，但罪不至死；不孝子再如何自私，在老母亲眼里也不是罪人；那个律师，则完全是冤死在键盘侠的手里。

唯有方木，才是真正的城市之光——

因为他象征着法律的权威，正义的永恒。

"

人类社会进化到现在为什么需要法律，为什么淘汰了原始的道德审判，就是因为每个人对正义的定义都不一样。如果允许道德私刑存在的话，很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说到底，法律维护的不是少数人的正义，而是整个社会的正义。

关于法外制裁，在各类推理故事中还有很多的例子。

比如，国内观众很熟悉的岛国作品《死亡笔记》。

男主角夜神月的人设，与《心理罪之城市之光》的江亚类似。

"

他是一个法学系学生，立志惩奸除恶，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然而，他看到很多罪犯由于种种原因逍遥法外。直到他意外捡到一本死亡笔记，由此便开始了用笔记本去维护正义的征程。

同时，为了掩饰杀人这件事，他也大开杀戒，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变成了那些他曾经想绳之以法的罪犯一样的人。

"

还有近期上映的《东方快车谋杀案》，也扔给了观众一个关于法律和公平正义的思考——

上帝并不会惩罚恶人，甚至法律也不能完全做到。于是，凶手实行了“私刑”，用一场精心策划的高智商犯罪来惩治那个逃脱法律制裁的“恶魔”，听上去像是替天行道，实现了法律之外的公平正义，却又陷入一个悖论：法治背景下的杀人行为可以称之为正义吗？

不难看出，不管是《死亡笔记》《东方快车谋杀案》，还是《心理罪之城市之光》，都企图告诉人们一个事实：

以暴制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信仰暴力，只会带来更惨烈的暴行。

老实说，国产犯罪片在这方面的主题探索，过去是有欠缺的。

直到近些年的《烈日灼心》《解救吾先生》《追凶者也》，才慢慢开始追问社会，拷问法制公平。

而《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有机会继续推进这项使命，以犯罪心理学和艺术化杀人手法等重口味血腥桥段作为开篇，却以高屋建瓴的对法律尊重和对法外执行者的批判结束，是值得肯定的。

"

二、情与法的碰撞，罪与罚的交织下，民意讨伐是不是一种正义？

对民意舆论的态度，是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关于正义的另一个纬度的探索。

当穷凶恶极而又逍遥外法的人，被秉持因果报应论的反角制裁的时候，社会舆论便会很自然地出现一大批道德感爆棚，相信并拥护反角的行为是正义的人。

"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正义”行为是否值得被认可和放纵？

不可否认，法律并不全面，无论如何发展始终都有漏洞。

在善意的指导下，民意确实可以成为公平正义的象征。

但，如果民意被有些别有用心的恶意引导，舆论还是正确的吗？

当然，也必须承认——

民意源自人类朴素的善良和正义，我们的心是好的，我们的行为也是出于好意。只是，这种好心、好意，有没可能犯错？

也有可能。

很大可能。

这种可怕的力量，有个名词叫做——

集体暴力。

"

而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所呈现的无良律师被网民投票审判情节，是不是集体暴力？

毫无疑问，是。

这场民意风波被凶手江亚恶意掀起之际，以方木为首的警察，要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位高智商连环杀手，而是整个城市的戾气。

因为江亚占据了舆论的道德高点，俯瞰着城市之中的每一寸罪恶土壤。而大众，是容易被煽动的，人们心底深处潜藏已久的暴力因子被统统激活，释放出令人胆寒的可怕力量。

这样的网络暴力，是否让你觉得有些熟悉？

没错，我们可以从很多现实社会案件里找到影子。

例如，曾经有一篇报道《刺死辱母者》，轰动一时。它在社会上，引起了连锁爆炸式反应。微博、朋友圈等社交平台被各种“法官无人性”“法律不公正”刷屏，群情激愤。

这与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里老人碰瓷案所面临的“民意影响司法审判困局”，如出一辙。

"

影片里的无良律师，最终被“民意”杀死。

这令人不得不反思，为什么民意会酿成惨剧？

《乌合之众》的观点给予了我们一个启示：

人一旦处于群体之中，他就会失去思考和辨别能力，失去个性，群体思想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与此同时，群体会表现出排斥异议，极端化、情绪化及低智商化等特点。所谓民意，正是一种易受怂恿、轻信、易变，把良好或恶劣的情感加以夸大，自我标榜为某种道德的群体的所作所为。

换句话说——

当变异的民意无限膨胀时，没有人可以幸免。

对此，想必大家都有相当的感触。最为突出的，就是网络暴力和网络舆论，互联网将全世界的人联结到一起，将原本分散的个人情绪化作群体。

细思极恐。

"

记得《奇葩说》里有一集，蔡康永说，令人真正害怕的是一个人设定了一个黑帮的规定：如果谁告老师谁就是王八蛋，我们就打他个死，这个价值观散播出来后，叫做私刑，也就是所谓的网络霸凌。

如今网络上，无数人因为只听到一些片面的信息就私自给一个人顶嘴，甚至人肉他、骚扰他、辱骂他、殴打他，对一个弱小的社会人进行不公正的“私刑”。

姑且不论，这个人是否有罪，是否真相就是如此。这些行为，本质上就是对当下法律越俎代庖、挟民意以令法庭的错误示范。

而如何看待司法与民意的互动和平衡。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给出了一个答案——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如果法律这盏灯被掐灭，黑暗将会淹没整个世界。

换言之，唯有法治。

引导的民意，才是善意的民意。

虽然法律有着自己的缺陷，但它确是人类目前能找到的最普遍适用、最有利于公平公正的工具。

因为天平是法律的象征。而天平的两端，是强权和民意，司法官既非屈服于权利，又非偏向民意，判断对错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

作为普通的大多数，我们都有一颗从善的心。面对现实的不公，法律的漏洞，当然是容易被煽动的。

但是，我们也应该警惕某种界定范围的群情激奋。依靠转发、点赞、投票来裁决一个人，永远不对。

如果你真的相信善良、正义，那就应该尽可能地拥护程序，因为程序的实现，是抵达善良、正义的唯一途径。

诚如影片所说——

正义绝不缺席。

要尽可能地让善的本意回到善。

这，才是片名《心理罪之城市之光》的真意。

"

我们总是很羡慕，韩国人为什么能拍出那么多彪悍的现实题材片。

实际上，我们不缺故事素材。

只是大多数影片都随波逐流，热闹而过。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既携带了类型片的故事躯壳，又饱含思辨与社会意义，针砭时弊的意味很浓。

若跳出它讲诉的故事与案件，它很可能与你，或你身边的人也有关。

或许，该片会是我们等待的那种电影。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