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叶琴弦

1、杀人预告

卧室里没有开灯，欧阳智裹着一层黑暗绝望地躺在床上。房间在大楼的十三层，惨白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同样惨白的墙壁上，让欧阳智感觉自己连同这几堵墙壁一起漂浮在这个城市的半空。

欧阳智今年刚满三十岁，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喜女色。他的生命似乎只有一个目的：赚钱。可是幸运女神从不向他微笑。他辛苦打拼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可好景不长，由于经营管理不善现在他的公司债台高垒，濒临破产。庆幸的是他以前的同学，横云证券的董事长南宫仁向他伸出了援手。就在预定资金到账的前一天晚上，南宫仁的山间别墅突发大火，连人带房子烧得片瓦不存。

更嘲讽的是媒体竟然大肆渲染这次事件的灵异成分，说什么事发当晚有一个神秘的电台预言了南宫仁的死亡，死亡时间、地点、方式都毫厘不差，有很多的士司机都信誓旦旦地证实了这一点。在这个年代除了那些的士司机，听收音机的人不多，这大概是哪个电台想借南宫仁的死炒作而已，欧阳智当然不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顺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那个收音机。

这个时候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收音机中传出来，“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死亡之声，我是主播——来自地狱的幽灵东方信，刚刚我们已经听完了那首著名的杀人琴音“恶魔吹着笛子来”，那么接下来就是大家最关注的死亡预告时间了。”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音乐，他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儒家有‘五常’，分别是‘仁、义、礼、智、信’，上一期节目我们准确地预言了横云证券董事长南宫仁的死亡，那么接下来轮到谁呢？让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十、九……”

欧阳智猛然坐起身，东方信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东方信，他十年前不是已经死了么？此时主播幽幽地吐出了几个字：“欧阳智将于今夜从十三层楼上坠下……”欧阳智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关掉了收音机。

之后便是死一样的静寂，欧阳智死死盯住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他想自己今晚真的会从这里跳下去么。透明的玻璃窗上有一行红色的小字映入欧阳智的眼帘，月色很暗，看不清写的什么。可有些东西越是看不清，越是具有吸引力，欧阳智就像守在河边的猫，为了吃鱼终究还是跳进了水里。就在他慢慢靠近落地窗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头下脚上地倒挂在他面前。欧阳智的瞳孔瞬间收缩，因为他看到了南宫仁的脸，他不是早已经被大火烧死了吗？

南宫仁两眼突然睁开，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

楼下扑通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声略显兴奋的喊叫：“有人坠楼啦！”

2、幽灵电台

叶弦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法医司徒义向他报告：“叶队，经过我们初步的检查，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到一点，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当场死亡。死者为男性，三十岁左右，他从高空坠下，颅腔破裂导致面目难以辨认，详细的情况以及死者的身份尚待进一步确认。”

一边的的士司机兴奋地大喊大叫：“这个人叫欧阳智，他是昨晚十二点坠楼而死的，幽灵电台已经预告过了，我们都听到了！”

昨天半夜就是这个司机报的案报的案。叶弦皱了皱眉：“幽灵电台？”杀人预告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那个“死亡之声”节目在准确预言了著名的银行家南宫仁的死亡后才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明显是有很多水军在推波助澜。传闻播放死亡之声的幽灵电台真的就像一个幽灵，只有在特定的时刻才能收听到。电台的原理很简单，简单到在这个城市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临时制造一个，叶弦本来以为这只是媒体在炒作，现在看来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恐怖的气氛，这个电台与南宫仁和欧阳智的死脱不了关系。

的士司机用力吞了一下口水：“是的，加上这次，死亡之声已经准确预告了两起死亡事件了，而且”他眨了眨眼，“而且这次我还特地录了音。”

叶弦来到了欧阳智的房间，卧室的布置很简单，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面目姣好的女人，叶弦总觉得她有些眼熟。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收音机，难道欧阳智昨夜也收听了死亡之声这个节目？他要是听到了自己的死亡预告又是什么心情？

叶弦躺在欧阳智的床上，他想试着体验一下欧阳智当时的心理活动。的士司机提供的录音笔被他打开，一阵明显被处理过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一个人很孤单，所以我要我的朋友一个一个的下来陪我，时间方式由我来定，我是来自地狱的幽灵东方信。”主播不男不女的音调越来越诡异，当他说到“欧阳智将于今夜从十三层楼上坠下……”的时候，叶弦开始注意到卧室最外侧的落地窗，昨夜欧阳智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他走过去，手下意识地想撑在玻璃窗上，却意外地摸了个空，差点一头栽了下去。惊魂未定之际叶弦才发现这扇落地窗分为左右两扇，左边的一扇的玻璃不知被谁拆了下来，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很难觉察。

这时有人推开门，副队长老张说：“叶队，我们找到了欧阳智的女朋友。”话音未落，叶弦已经看到了相框中的那个女人。他激动地脱口而出：“我终于记起来了，你是十年不晚！”

3、十年不晚

十年不晚是近年来悬疑小说界异军突起的青年女作家，她的处女作《凶间雪山》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前不久她接受过新浪举办的一次网络专访，所以叶弦认得她。

叶弦由于职业的关系，平日唯一的娱乐就是看各种悬疑小说和电影，他最喜欢的作家就是眼前这位新生代美女作家。十年不晚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叶队长，你叫我阿晚就可以了。”说完浅浅一笑，看来她听闻男友的死讯并没有一丝哀伤。

叶弦眉毛一挑，十年不晚马上解释道：“阿智是我的前男友，我们已经分手了。”看着叶弦和老张一脸的疑色，她接着说：“我和阿智交往有几年了，我们的关系自从确立后就一直止步不前。他是一个工作狂，对我一直是若即若离。一个月前阿智的公司面临倒闭，他主动向我提出分手，我也没有过多地挽留这段感情。对了，”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那天我们分手后，我顺手就在街边的精品店里买了一对收音机，其中一个给了阿智作分手礼物，应该就是这个了。”

叶弦拿过收音机：“阿晚小姐，这个收音机我们要留下作为证物，如果你想到任何与本案有关的线索，请务必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阿晚接过名片，留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便离开了。

老张突然说：“叶队，你觉得这个‘君子报仇’小姐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叶弦不禁哑然失笑：“以她的智商和缜密的逻辑，如果是她做的案子，恐怕没人查得出来。”

深夜，叶弦打了个哈欠，办公桌上摆着法医刚送过来的尸检报告，内容和白天初步检验的结果大同小异。叶弦将报告合上，封面上法医的名字赫然映入他的眼中：司徒义。

“仁义礼智信！”想到主播的这句话，叶弦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司徒义早就下班了。叶弦连忙拨通了司徒义的手机，手机忙音！连打几次都是忙音，一个人深更半夜怎么会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老张在一旁摆弄着欧阳智的收音机，他也想听一下传闻中的死亡之声，可白天那个的士司机说的频率一直是噪音。就在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收音机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死亡之声，我是主播——来自地狱的幽灵东方信……”

叶弦一边不甘心地拨着司徒义的电话，一边留意着节目的内容。就在女主播说到“让我们一起倒数十个数，十、九……一，横云晚报的专栏记者上官礼将死于……”时声音戛然而止，老张急切地拿起收音机查看，原来是没电了。看着老张苍白地脸色，叶弦忍不住问：“老张你怎么了，难道你真被这个幽灵电台吓到了？”

老张神色慌张：“欧阳智的女朋友，就是今天我们见过的那个作家十年不晚，她的真名就叫做上官礼！”

叶弦啊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吃惊，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叶弦连忙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十年不晚慌张的声音：“叶警官，你的手机怎么总是占线，你现在有在听那个死亡之声么，那里面预告我今晚将死于……”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4、死了又死

酒吧里灯光昏暗，除了酒保只有三名顾客。司徒义对面前的人说：“你是说东方信回来了？这怎么可能，他当年是死在我们面前的，要不是吃了……”

对面的人竟然是欧阳智，他好像很反感提到当年的事：“你别说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跟死人打交道么。说来我也真佩服你，在刚刚验完我的尸体之后竟然单凭一个电话就敢前来跟我见面。”

司徒义切了一声：“虽然那具尸体被摔得面目模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根本不是你，而是我们的老同学南宫仁。”

“当时就是那个死亡之声的节目，还有窗户上的一行小字把我吸引过去的，”欧阳智的声音越来越低，“那行小字写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徒义皱了皱眉：“你是怀疑你的女朋友上官礼？我觉得不可能，当年雪山上的事她也有份，而且刚才的死亡之声我们都听了，她今晚将会淹死在葬月潭里，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可这件事除了死去的东方信，只有我欧阳智，你司徒义，还有死去的南宫仁，以及今晚将要死去的上官礼这四个人知道，别人怎么会……不对！还有一个人，”欧阳智一拍大腿，“当年除了我们‘仁义礼智信’五君子，东方信的女朋友苗飞飞也在场，不过她的脚扭伤了，所以留在山下等我们。不过东方信死的真相我们没有告诉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件事后她就与我们断了联络，”司徒义摸了摸身边的爱犬“哈利”光洁的毛，“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眯一会，费脑筋的事情就交给智谋无双的你欧阳智了。不过你要抓紧时间，过几天dna检测的结果就要出来，你诈死的事情迟早会曝光。”说完他就出了门，“哈利”跟在他身后跳进车里。欧阳智清楚记得这条狗是东方信在街头捡的一条流浪狗，东方信死后就由司徒义负责喂养，那件事之后他每次看到那条狗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欧阳智呆坐了半晌，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人突然站起身朝吧台走去。那是个女人，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披肩的黑发湿哒哒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欧阳智刚抬起脚，地上竟然传来水声，他低头一看，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地的水。循着源头一看，水是从那个女人的桌子下面流过来的，一想到这个女人全身就像从水里泡过一样，欧阳智的脊背就一阵发寒。

还没等欧阳智回头仔细观察女人的面目，只听酒保大叫一声：“你怎么给的冥……冥钞！”

5、葬月潭

叶弦在电话中听闻上官礼的惨叫，心知事情不妙，他连忙和老张赶到上官礼的家，却扑了个空。最后叶弦联系了上次报案的出租车司机，这才知道了死亡预言的内容。原来预言说上官礼将淹死于葬月潭中。等他们赶到葬月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三点，上官礼的尸体就飘在水面上，旁边还有一支小船。

葬月潭是横云公园里的一个景观湖，24小时开放，据那个好像还没睡醒的管理员说上官礼是这里的常客，只是最近有大概一个星期没来。她是一个作家，喜欢一个人在夜里寻找创作的灵感。她昨晚租了一只船划到湖心去，因为她以前经常这样，所以管理员也没怎么特别注意。

叶弦皱着眉苦苦思索，老张放下手中的电话，很无奈地对他说：“叶队，又出命案了，目击者称是女鬼杀人。”

审问室内，酒保断断续续说出了昨晚那可怕的经历。

“昨天晚上客人很少，只有三个人，我在打瞌睡，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大概是两点钟左右，一个客人先走了，他还带着一条浑身白毛的大狗，那条狗出门时还叫了一声，把我吵醒了。接下来就是那个女人……”说到这里酒保打了个寒战。

“她仿佛刚从水里面爬出来似的，全身湿漉漉的。那时我刚睡醒，也没有在意。直到她递给我一张钞票，那竟然是一张冥钞！我反应过来后就大喊了一声，另一个客人也吓得瘫坐在地上，女鬼口中一边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一边朝他走过去，而他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然后那女鬼用一条绳子当场将他勒死了。我当时都吓傻了，不过女鬼杀人之后没有管我就出去了……”

叶弦问：“你还记得那个女鬼长得什么样子么？”

酒保委屈地说：“这……”他无意中瞅到了老张手中的验尸报告，突然跳起来指着里面上官礼的照片大叫，“她就是昨晚杀人的那个女鬼！”

叶弦愕然：“难道说上官礼先是在葬月潭中淹死，然后诈尸跑到酒吧杀了一个客人之后，自己又回到葬月潭。我觉得这像一个三流的鬼故事。”

酒保举着右手发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撞鬼，我绝对不会认错！”

老张却将上官礼的验尸报告递到叶弦手里，苦笑道：“尸体解剖的结果证明，葬月潭中发现的上官礼，确认死亡已经有整整一周了！”

6、活见鬼

上官礼竟然在一周前就已经死了，法医的解释是潭水温度较低，所以尸体才没有发生腐烂的现象。难道昨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她已经是一个死人？叶弦问老张：“你昨天是在哪里找到上官礼的？”

老张想了一下说：“我问了欧阳智所在小区的物业，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在横云晚报当记者，这时正好上官礼在现场采访，物业当场认出了她，我就把她带上来了，谁知道她那个时候已经死了，真是活见鬼！我现在就跟横云晚报联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酒吧被杀客人的身份一直没弄清楚，叶弦将他的照片放到网上，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将他认出来。知情人自称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还是照片上那个欧阳智的债主。前不久欧阳智说著名的银行家南宫仁是他的老同学，说好要借给他一大笔钱还债，谁知接下来南宫仁的别墅就发生了大火，那笔钱也不了了之……

老张也在横云晚报主编那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上官礼是横云报社有名的才女，她一周前突然没来上班，报社里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在报社写专栏，她还是一个自由作家，经常出外采风寻找灵感，以前像这样突然一两个星期不露面也很常见，所以报社的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更重要的是昨天横云晚报根本没有派人来青田路采访。

事情越来越离奇了，撇开昨天的会面不谈，昨晚在听死亡预告的时候，“上官礼”打来的那通求救电话是怎么回事？既然她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死了，那幽灵电台的那通死亡预告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弦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桌上酒保的笔录，翻到事发经过那一页又仔细看了一遍，他问老张：“你记不记得我们的法医司徒义养了一条大狗……”

老张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怀疑昨晚酒吧的第三个客人就是司徒义？”

叶弦兴奋地说：“可能性很大，昨天就是因为司徒义的电话一直占线，我才没有及时接到上官礼的求救电话。我认为‘仁义礼智信’这五个人之间肯定是互相认识的，而且还存在这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了，司徒义呢，我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老张说：“阿义今天身体不舒服，临时请了假。”

叶弦马上站起身准备出门，手机又响了，是那个热心的的士司机打来的，说是死亡之声节目又开始了。

7、狗

司徒义睁开眼睛，枕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却没有人进来。司徒义揉了揉眼睛，床边突然冒出一个狗头，哈利像人一样，慢慢直立起来，它的身上穿着东方信生前最喜欢的那件91号球衣，一只爪子拿着刀，一只爪子拿着叉子。它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司徒义的脸，轻声地问：“我的肉，味道还不错吧！”

“啊！”司徒义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他大口喘息着，良久才清醒过来——刚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这几天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黑色的窗帘将窗户遮地严严实实，虽然是白天，卧室里却没有半点亮光，司徒义下意识就去开灯，反复按了几次灯都没有亮。四周静的可怕，门却突然开了，哈利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幽幽的光。借着屋外的光，可以看到哈利嘴里叼着一个东西——那竟是一台小型的收音机。

收音机中突然传出一个诡异的声音：“欢迎大家继续收听死亡之声，我是主播——地狱的幽灵东方信，今天是我们死亡之声的第四期节目，也是最后一期。今天注定要死的人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知道了吧，‘仁义礼智信’中只剩下司徒义一个人了，我预言司徒大法医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恶作剧似地尖叫一声：“他将被狗咬断咽喉而死！”

听到收音机中主播的恶作剧，叶弦打了一个冷战，他猛踩油门，接连闯了几个红灯。等他和老张踢开司徒义家的大门时，已经是十分钟后。卧室的门大开着，一条满嘴是血的狗从里面跑出来，老张立刻跟了过去。叶弦连忙冲进卧室，只见司徒义躺在床上，整张床都被血染红了。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有气无力地说：“我们本来十年前就该死的，能多活十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他们都是我杀的，死亡之声这个节目也是我一手策划的。东方信是我的兄弟，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他报仇而已，十年应该不算晚。咳咳，还有，叶队，我求你件事，哈利之所以咬我是我的命令，你们不要杀它，它已经够可怜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细不可闻。

8、五君子

深夜，一个人影打开司徒义家的大门，他轻车熟路的打开屋里的灯，却发现叶弦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叶弦抬起头说：“我知道，只要我们不将狗带走，你一定会回来的。”

来人是个女子，头戴兜帽，将面容遮了大半。她堂而皇之地在叶弦面前坐下：“我有一个故事藏在心底很久了，不知道叶警官想不想听？”

叶弦点了点头。

“大概是在十年前，有五个喜爱登山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是南宫仁、司徒义、上官礼、欧阳智和东方信。合称“五君子”的他们在大学毕业前夕决定去暮云雪山探险，东方信的女友苗飞飞也跟着一起去了。半路上苗飞飞的脚扭伤了，便留在山下的营地里等。这一等就是五天五夜，他们回来的时候苗飞飞发现自己的男朋友不见了，幸存的四个人统一口径说在山上遇到了雪崩，东方信遇难了。苗飞飞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发誓要查出真相。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转眼十年过去了，苗飞飞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她看到《凶间雪山》这本书，里面的情节让她触目惊心，而作者十年不晚竟然就是‘五君子’中唯一的女性上官礼。苗飞飞便去作了整容手术，整成了上官礼的样子。一周前的一个夜晚，也就是上官礼和欧阳智分手的那天，苗飞飞在葬月潭向上官礼挑明身份，可上官礼情愿投湖自尽也不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

“之后苗飞飞伪装成上官礼来到欧阳智的公寓，欧阳智完全没有察觉。也就是那一次，她终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欧阳智的公司濒临破产，他打电话向南宫仁求助，南宫仁这些年做了很多好事，堪称大慈善家。可当他知道向他求助的人是欧阳智的时候，他马上拒绝了，因为他不想和当年的人再扯上任何关系。欧阳只好用当年的事情威胁他，南宫仁逼不得已只好答应支援他一笔钱。这通电话的内容苗飞飞听得很清楚，他们五人当年在雪山上确实遇上了雪崩，食物和装备全部丢失，东方信受伤最重，导致行动不便。他们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五天五夜没有任何食物，叶弦当然猜得出他们四个人是怎样活下来的，他递给女人一包纸巾：“你就是故事中的苗飞飞吧。”

9、尾声

女人大声说：“不错，我就是苗飞飞，阿信的仇我已经报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过我倒是想听一下你对整个案件的推理。”

叶弦说：“我就接着你的故事说，在真正的上官礼死在葬月潭以后，你找上了司徒义，因为要完成死亡之声这个计划，你还需要一个帮手。”

苗飞飞插嘴道：“不错，我知道司徒义在心底一直爱着上官礼，所以我便用上官礼的身份接近司徒义，我骗他说南宫仁垂涎我的美色，欧阳智为了钱也助纣为虐。他很快掉入了我的圈套，成为了我杀人的工具。”

叶弦皱了皱眉：“你就是死亡之声的主播，你利用无线电台在节目里预言了南宫仁公寓大火的事情，那一次你们只是烧了房子，南宫仁则被你们秘密关在欧阳智家楼上的某个地方。你知道欧阳智在知道南宫仁的死讯之后肯定会忍不住去听死亡之声，所以你拆下了一扇玻璃，就是想让他走过去。你们将还没死的南宫仁倒挂着垂到欧阳智窗前，出乎你们意料的是这并没有吓到他。欧阳智知道有人要害他，而且与当年的事情有关，所以他不敢报警而只是偷偷藏起来。

“你们只好将昏昏沉沉的南宫仁从是三层楼扔了下去，南宫仁当场摔死，而司徒义利用他是法医的便利暂时瞒住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没想到欧阳智却主动联系了司徒义，于是他们来到那个酒吧，你早就从司徒义这里收到了消息。你先是去葬月潭租了一条船，一边用临时的电台预告了上官礼将死于葬月潭内，然后给我打电话，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过去发现尸体，你白天故意和我见面就是为了让我记住你的声音。然后你将早就冷藏的上官礼的尸体扔进水中，趁管理员不注意跑了出来。然后你在酒吧装鬼杀死了欧阳智后逃离了现场，司徒义就是你的司机。”

苗飞飞冷笑：“所以说欧阳智妄称智谋无双，却相信了司徒义那个小人，到死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叶弦再也忍不住：“司徒义不是一个小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苗飞飞也气得满脸通红：“男子汉？哈哈，他们五个人都是名不副实的伪君子，连阿信也是这样，他以信为名，他亲口答应我说他会下山的，他答应我要和我结婚然后生很多很多小孩，可是他没有做到，他最终还是失信了！”

苗飞飞摸了摸哈利光洁的毛：“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连狗都不如，狗知道什么是忠诚，从来不会喜新厌旧。我虽然换了一张脸，但第一次见面哈利就认出了我，我向它发出杀死司徒义的指令时，它没有半点的犹豫。”

叶弦看了哈利很久，终于说：“哈利好不容易才遇见了自己以前的主人，你却让它杀死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新主人，你知道它内心的痛苦么？阿义也是这样，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他死前的话已经说明他早就认出你不是上官礼了，你要为东方信报仇，他知道你一个人不可能成功，他只有帮你。但是你知道当他杀死自己朋友的时候，心里有多痛苦么？他死前已经将所以不利于你的证据销毁，又将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他这是在用生命赎罪啊！”

苗飞飞愣住了，然后她又笑了，眼中笑出了泪：“也许是我错了……我这辈子背负的恨，太多了，太多了，我也倦了，”说着她慢慢走向窗台，窗外繁星满天，她回过头对叶弦说，“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叫飞飞么？”说完她纵身一跃，叶弦一手抓空，苗飞飞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因为我希望有一天我不用背负那么多的恨，我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天空飞翔。”

“无拘无束地，在天空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