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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拳的表演性强，所以上银幕的机会较多，仅刘家良就拍过两部关于它的电影，一部叫《疯猴》，一部叫《醉猴》。

猴拳有南北派之分，其中北派重形，如今在武术赛场上常见的那种即以此为基础创编；南派重意，也终实战，又被称作“硬猴拳”，在刘家良的两部影片里曾着重表现。

北派猴拳在八十年代中港合拍的功夫片里几乎都有，专门表现它的电影却一直没见到，能沾上边的倒是有一部，名字叫《出笼马骝》。

广东话里的马骝，其实就是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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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臂”马骝

电影《出笼马骝》里主打的并不是猴拳，而是著名的北派长拳——通臂拳。

通臂拳又称通背拳，近代流传的主要有“祁家通臂”、“白猿通臂”和“劈挂通臂”三种。其中白猿通臂拳崇白猿为始祖。白马也是马，白猿就是白毛的猴，猴子首创的拳术，说它是猴拳也不算牵强。

其他的通臂拳，也和猴子不无关系。据传猴子的手臂能在身体内横向贯通，就像是一根穿过某物体的拉杆，想哪头长就哪头长。这话不知真假，但我们观察猴子摘高勾远时的手臂动作，确能产生这样的感觉。所谓“通臂”，即取此意。

通臂拳模仿猴子“通臂”的目的，是要“放长击远”，尽量加长手臂的攻击距离。这是该拳种的最显著特点。

从《出笼马骝》中对通臂拳的介绍上来看，它表现的应该是“白猿通臂”。

《出笼马骝》的主演是如今名扬国际的动作导演程小东。有人评价他作品的特点是唯美飘逸、天马行空，好像他只会依赖特技和威亚，根本不懂真正的武功。这部地道的功夫电影完全可以为他正名——他不但懂得武功，而且身手相当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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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东扮演的主人公是个四处游荡吊儿郎当的浪子，因为多管闲事误杀了人，被关进了监狱。他在监狱里结识了一个死刑犯，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秘密，可以让他发笔大财。

程小东没看过大仲马的小说《基度山恩仇记》，但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还是让他欣喜万分。

这天，监狱里又来了一个高大的汉子，罪行不严重，却整天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这个大个子的扮演者叫侯朝声，是本片的武术顾问兼武术指导，估计是位真正的通臂拳门人，不然顾什么问呢？

侯朝声是故意犯罪入狱的，目的是想从死刑犯那里得到那个发财的秘密，却不料扑个空——死刑犯被枪毙了。他因此如丧考妣，一张大脸耷拉得更难看了。

程小东这些天里只顾着憧憬美好未来，做苦工时心不在焉，被狱警队长殴打。侯朝声趁乱一记拍掌打倒狱警队长，拉着程小东就跑。

二人跑出好远，本以为脱离了危险，不料却遇上四个奇形怪状的恶人追杀。他俩利用地形地物巧与周旋，脱险逃生，间中还抓到了恶人之一，从他嘴里得知这伙人同样是为了那个秘密而来。

经过一番周折，程小东和候朝声终于找到了那个秘密，却未见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本记录着通臂拳练法要诀的武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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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秘籍中介绍，通臂拳是祖师王佑神在长白山上学灵猿之矫捷、百禽之翱翔而创立的拳法，讲究“以意导气，以气导力，刚柔并济”，动作特点是长臂阔步。

电影里的叙述简单至极，又是从粤语翻译成普通话，难免不够准确。其实，通臂拳和中国的很多武术一样，对谁是创始人说法不一。三家通臂拳的特点也不尽一致，但总的来说都讲究探腰拔背，放长击远，步法灵快，敏捷善变；发力以冷、弹、脆、快、硬五劲为主；演练则节节贯通，大开大合，气势威猛，手掌与身体其他部位相触时要击拍响亮。

三家通臂拳都有几十种套路，仅白猿通臂拳中就有将单晃掌、撩阴掌、双盖掌、大引手、拍掌、踏掌等二十四种基本手法串联而成的拳套，和以其中单一手法为主的二十四路连环拳。每种套路的练习都要求“身似云、手似箭、腰似螺丝、腿似钻”。

电影里大约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表现侯朝声和程小东对照秘籍学习通臂拳的情景。

和成龙的《醉拳》一样，他们运用设计独特的练功器具，通过一连串杂技似的动作，表现苦练的过程。程小东在这里的表演之精彩，丝毫不亚于同时期的任何一位功夫明星。

练了一段时间，二人坐在一起相互攀比：“你都练些什么呀？”

程小东说：“我练了通臂水火、通臂连环和通臂劈挂。”

通臂劈挂可能指的是“劈挂通臂拳”。这种拳又称抹面拳，“劈”是进攻性技法，“挂”的意思是“挑挂”，主防守。在运用中以“猛劈硬挂、急攻快打、横拦斜击、闪进巧取、大开大合”著称，是武林中的三大快拳之一。

程小东说罢起身，演练了一套他称之为“通臂水火”的拳术，边练边喊出招式的名称。这些名称中大都带“猿”字，最后一招叫“白猿水火震九州”，可能是想表明他练的是白猿通臂拳。

实话实说，影片中程小东的功夫虽好，但他表演的拳术却没有体现“以腰为根，以胸部的吞吐和腰部的拧转摺叠配合手臂运动”的特色，应该不是真正的通臂拳，而是在北派长拳里加了点京剧猴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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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东是邵氏电影公司著名导演程刚的儿子，从小就进京剧学校学戏，他那一身柔韧轻灵、翻纵跳跃的功夫，无疑来自师传。

作为武术顾问的侯朝声如果真是通臂拳传人的话，我们只能猜测他是向一切以票房为追求的片商和导演妥协了。因为程小东的那一套正在时兴，能卖大钱。

候朝声自己也没有表演什么像样的通臂拳，而是打了一套既“醉”得难看又不像猴子的“醉猿”，显然是跟风《醉拳》，生造瞎编。

后面的情节就不用多说了，无外乎程小东和侯朝声学有所成，一道出山，最终一番生死搏斗，干掉了所有敢跟他们过不去的坏蛋。

《出笼马骝》没能让我们领略真正的通臂拳，若觉得遗憾，可以去寻功夫片《自古英雄出少年》和《大刀王五》的影碟看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通臂拳全国冠军任刚曾在前一部中有打有练，小试身手；将通臂拳传播到西北地区的一代宗师马英图的后人马跃，也曾在后一部中与武术全能冠军赵长军对打一场，从中可见识一下什么叫“放长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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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派猴拳

自从成龙的《醉拳》大火之后，硬桥硬马的功夫片开始走下坡路。观众还是喜欢功夫，但却厌倦了单纯的暴力，转而喜爱功夫喜剧所带来的愉悦观感。大量“怪招”电影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台的，睡拳、笑拳、哭拳、癫螳螂一类充斥银幕，即使有表现实在拳法的，也多采用类似路术，把武术改编得似是而非，武林英雄的形象也被大胆颠覆。在这种情况下，刘家良需要改弦更张顺应潮流，但他不屑于耍那些花样，而是到传统的武术中去寻找那些本来就有搞笑噱头的真实功夫。

他选中的是硬猴拳。

猴拳中本来就有滑稽幽默的成分在，它猴形猴态的表现形式，轻盈活跃的动作风格，比醉拳更加富于魅力，一向为人喜闻乐见。南派硬猴拳虽然不像北派那样注重形似，却也以灵快矫捷见长，比之洪拳咏春一类更奇诡多变，趣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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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刘家良只是想借此更换一下包装，骨子里依然要表现武术的技击本质。

在他于二十一世纪初拍摄的《醉猴》中，他曾对猴头猴脑的所谓猴拳严肃地质问：“打猴拳是需要指力的，你有吗？”

《疯猴》比《醉猴》早出现十多年，对于猴拳的演绎与诠释更要高出一筹。

在这部影片里，刘家良扮演了一个擅演猴戏的京剧武生，打女惠英红饰他的妹妹——一个貌美如花的花旦演员。他们的戏班到一座小城里去演出《火焰山》，兄妹俩一个扮孙悟空，一个扮铁扇公主；一个身手了得，一个风情万种，吸引了大批观众热烈捧场。

捧场的人中有一位当地富绅，由邵氏功夫红星罗烈扮演。他嘴上说对刘家良的功夫十分欣赏，心里却惦记着顾盼风流的女花旦。

刘家良的角色好酒，罗烈设计将他与妹妹分开，乘其不备打断了他的手筋。

电影里的刘家良总有这样的遭遇，在《醉猴》一片中也是这种情况，陷害他的竟然是他的亲弟弟。

但刘家良总不会死，而是隐匿乡野或市井，等待着一个传人的到来。

女孩子与刘家良往往有缘无份，只有资质聪颖又苦大仇深的小伙子才当得起这个传人。《醉猴》中有个卖菜的小姑娘救了他的性命，二人一度相依为命，但最终追随他登堂入室的却是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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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疯猴》中的这个人是小候。

小候的真名叫侯朝宗，短小精悍，轻盈矫健，擅长跳跃翻腾，滞空感和动作造型都非常出色，估计出身于戏剧武行。他的猴形也相当到位，抓耳挠腮挤眉弄眼的细节刻画，绝非一日之功可成。

小候在影片中是个流浪儿，一日偶见一卖艺人当街耍猴，痴迷不已。卖艺人两手总戴一副黑手套，很是神秘，正是受害致残、隐姓埋名的刘家良。后来，刘家良遭一伙混混儿寻衅，小候拔刀相助，反被痛打。刘家良隐忍不发，但仍被小候看出功夫匪浅，苦求拜师。刘家良见小候态度坚决，答应收他为徒。

刘家良带着小候离开城里，到一处僻静山野隐居习武。

电影里最引人入胜的一场戏开始了，练功的场面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刘家良首先让弟子掌握猴形，再示以真正的硬猴拳，告诉他像猴子一样动作并非猴拳，取其“凌厉矫捷，灵动迅猛”之意才能练出真猴拳。《醉猴》里的吴京也经历过这一阶段。

我们看到，刘家良的硬猴拳手型与北派不同，不是挠痒痒的“钩子”状，而是五指分开呈“耷拉爪儿”模样。其手法有击打、掐拿、撕捋等。这要求手指和手腕有过人之力。为了练力，刘家良将两根筷子分别插在小候的两手指缝里，并在上面拴上重物。这样一来，小候就只能用“猴爪儿”抓拿取物，过程中受到重力牵引，从而锻炼指腕力量。

硬猴拳同时还要求有腰力和背力。刘家良的锻炼方法是在半空悬两根平行的绳子，让小候每晚在上面睡觉。小候要想不掉下来，必须用两臂和两腿搭在绳上，同时背部挺直，腰腹用力，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如此这般，天长日久，背和腰怎能不增长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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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力量，硬猴拳还要求具备灵活与敏捷的基础。这方面小候有根底，学翻跟斗、猴子过树（倒立行走）等等，没费多大周折。

小候天姿聪慧又刻苦努力，但也有些急猴脾气，功力大长后按捺不住，非要下山去找混混儿报仇。刘家良阻拦不过，便只好任由他去。

小候到城里将混混儿们收拾个遍，更以为天下无敌，直接去找罗烈，要把师父的大仇也一并报了。

罗烈敢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武功计谋自非寻常可比，将忘乎所以的小候当场擒拿；更动了残忍之心，要学粤菜大师给全家做道大菜——“活吃猴脑”。

当年那位花旦惠英红已被逼做了罗烈的小老婆，她暗中相助，扰乱了家宴，放走了小候。罗烈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打死。

小候狼狈逃回，并带来了师姑的死讯，令刘家良悲愤交加。他知道自己的残手无法战胜罗烈，有朝一日还要靠小候去报仇雪恨，便将所有的功夫一股脑地教给了他。

这些功夫中有一招叫“一掌四式”，是硬猴拳中“追打法”的绝招。

所谓“追打法”，是硬猴拳中式式相连穷追猛打的战术运用。“一掌四式”中包含点、打、击、撞四种手法，即单手一击之中有四种变化，对方能躲其一无法避其二，能防其三不能御其四，是极其凌厉的实战技法。

电影里有这样一个镜头：刘家良用树枝照小候的手上抽打，小候迅速躲闪，瞬间完成了手型的四种变化。这便是地道的“一掌四式”，可巧妙运用于不同的格斗距离。《醉猴》中的吴京练习此招，是通过追打移动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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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本文作者飞鸿黄授权推送！

本文作者：飞鸿黄（一位有武术情节的功夫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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