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有多大？大得很，顶得上十几个县城。
大城不仅大，还很老，有两千多岁。曾经有个老头在城墙根下散步，捡了块砖头，上面刻有“秦二世元年”的字样。
大城是十几个王朝建都的地方，有秦砖汉瓦构筑的完整城墙，有溢满胭脂水的护城河，有崭新的仿古亭台楼阁，还有东西杂交、古今和合的各种现代钢筋水泥堆积物。
梨叶很小的时候就听妈妈说，大城美，大城气派。妈妈在大城读书四年，对大城的大学由衷地喜欢。
梨叶读高中了，也想报考大城的艺术院校，于是在这个假期，缠着妈妈带她领略了一番大城风貌。
她们并无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便走走看看。
天阴着，毛毛细雨时断时续，感觉有些阴冷。
梨叶和妈妈从住宿的酒店打车到和平门，登上城墙，向西走了一段，在永宁门下墙城，来到书院门。
一条小街，文房四宝、古玩字画塞得满满当当。沿街画画的、卖字的、算命的，一个个其面貌不扬，却似乎个个身怀绝技
有长须飘飘、长袍马褂的逸士，有裹着军大衣吹埙的乐手，有戴着深度眼镜篆刻的匠人，也有油嘴滑舌推销手机app的黄毛。
小巷虽然破旧，文化氛围扑面，古朴中透露着清新。
逛了一个多小时，梨叶内急，想上厕所。
书院门外有一个移动式公厕。四扇门，每扇门前七八个人自觉排队。
轮到梨叶了。她推开门，尽管戴着口罩，难闻的气味还是令人窒息，也无法下脚。
她想忍一忍，憋一口气解决问题，但实在受不了，只好作罢，另寻别处。
往北，沿南大街走了百十米，有一家桔子酒店。
妈妈说，酒店大堂都有卫生间，可以去。
梨叶不好意思，但事急，容不得她顾及面子。
梨叶向前台服务人员打听卫生间的位置。服务员很客气地说，抱歉，卫生间堵了，还没修好，门外百米，就有公厕。
态度非常礼貌，语气十分谦和，只是不让她用厕所。
出了酒店，往钟鼓楼方向走。
妈妈告诉梨叶，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不仅体现在高楼大厦、豪华街巷，还体现在公共场所有多少个厕所。大城是全国文明城市，应该不缺少厕所。
很快，他们就看到路牌，指示向东300米有公厕。不算太远，去吧。
梨叶找到指定位置，公厕门上挂一硬纸板，上面写着：没水，没电，临时停用。
门的左边有两块牌子，《公厕管理人员职责》、《公共厕所管理规定》，右边是管理公示牌，厕所名称、编号、管理人员的照片，赫然在列，看起来很正规。
公示牌下面还有盖着大红印章的《公告》，上面说厕所故障，正在维修，预计1月30日开放。今天不就是30号吗？
梨叶返回到南大街，用手机导航搜寻厕所。
妈妈说，前面不远就是开元商城，那里面一定有公厕。
母女加快了脚步。
“咣！咣！咣！”路边刺耳的敲击声吸引了梨叶的目光。
一个头顶红色塑料袋、面戴口罩的男子，正用砖头击打一辆共享单车。
这是干什么？
声音很大，路人很多，却无人关注。
对这种不文明行为，不能熟视无睹。梨叶打开手机远远地拍摄。
那人直击车锁部位。砸了七八下，锁子开了。扔掉砖头，骑上单车向南走，一抬头，发现梨叶在拍他。
“拍什么拍？活腻歪了？”
梨叶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拉着妈妈转身往南门方向走。
那人骑着车子歪歪扭扭地跟了过来。
梨叶有点害怕，刚好走到人行横道跟前，恰巧还是绿灯，他们快速穿过。
到了马路对面，回头看时，那人被红灯挡在对面，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梨叶不想再看那人，拉着妈妈往钟楼疾行。
肯德基。
看到肯德基，妈妈笑着说，这是外国品牌，所有的店铺都对公众开放。
梨叶快步走了进去。这次没问服务人员，直接找到卫生间。
门上贴着一张纸，上书：本店铺面小，请就餐人员到店外公厕方便。
梨叶试着开门，锁着的。
看来肯德基在大城调整了经营策略。
环境选择适者。
他们在钟楼南侧穿过地下通道，来到开元商城跟前。
梨叶突然看到一个男子，面戴口罩、头裹红色塑料袋坐在商场入口的台阶上。
梨叶使劲攥了一下妈妈的手。
妈妈也发现了那人。别怕，光天化日之下，大城最繁华的地段，没人敢胡闹。
梨叶胆小，拉着妈妈从商场另一个门进去，找到卫生间，排了十分钟的队，终于解决了问题。
梨叶心里很不爽。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城吗？
她想给领导信箱或者市民热线反映一下这种现实。妈妈说，还是算了吧，那些东西不过是聋子的耳朵。
走出商场，雨停了，一缕斜阳射在雄伟的钟楼上，青砖绿瓦映衬下的金顶熠熠闪光。
那种震撼让梨叶一时忘记了刚才不快。
就在她欣赏、拍摄钟楼时，一个胸前挂着牌子、手里拿着兔子气球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姐姐，送你一个吉祥气球。”小姑娘一脸的天真，“姐姐，打扰一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小妹妹。”梨叶接过红色的气球说，“什么问题？”
“我的寒假作业有一项社会调查，请问，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我是外地的。”
“你觉得大城美吗？”
“挺美的。”
“美在哪里？”
梨叶想了一秒钟，说：“人很美，就像你一样。”她笑着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脸。
小女孩高兴地说：“谢谢姐姐。”转身告诉身后的男子，“爸爸，快记下，又一个外地人说，大城很美，人很美。”
小姑娘高兴地跑开了。
梨叶无意中瞥了一眼小姑娘的爸爸。
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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