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对待被征服者,是战争给予征服者的权利。”这句话是凯撒说的,听上去冰冷残酷,然而却道出了人性真谛。
人性里最丑陋的一面,往往会在绝对的权利主导下被肆意放大。当通过战争取得了对战败者生杀大权的操控,人之动物本能便会驱使着以往受到种种约束或限制的灵魂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不胜枚举。
《地雷区》由丹麦与德国合拍,整部影片将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践踏展现地淋漓尽致。1940年4月9日,丹麦在纳粹德国的闪电进攻下不战而降,随后的五年里,纳粹德国在丹麦海岸线上埋下了数以百万的地雷(以防止盟军登陆),当战争结束后,这些残留的地雷成为丹麦政府亟待解决的隐患。这就是《地雷区》的故事背景,而片中的扫雷者,为是一群十来岁的德国小男孩。
是的,男孩们均未成年,但却因为纳粹的强行征兵于二战末期穿上军装。他们名义上是建制内的军人,然而男孩们没有开过一枪,其只是纳粹覆灭的炮灰,却要为罪恶累累的纳粹德国背负偿还血债的义务。这公平吗?当然不,但在战争胜利国的逻辑里,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苏联打赢苏德战争后,苏联红军如潮水般由东向西攻入德国,沿途,战士们烧杀抢掠并肆无忌惮地奸淫德国妇女,当时苏军高层下达的命令是可以不择手段地采取任何报复行动。德国普通百姓是无辜的,但他们却不得不遭受欺压和凌辱,这就是战争下的丛林法则。
这群德国小男孩聚集于风光迤逦的海滩,他们是战俘,只能听命于胜利者的摆布。海滩上埋着密密麻麻的地雷,男孩们经过简单训练,被迫在指定时间内用双手清除所有地雷。当培训课程完结后,男孩们逐一进到一处堡垒内进行拆弹演练,这可不是比试分数高低,而是用生命的代价为自己赢得一份工作乃至继续活下去的权利。此时,影片将镜头聚焦在男孩颤抖的双手,恐惧的汗水一滴一滴坠落,仿佛死神的沙漏夺人心魄;凝神屏气下慢慢拧开螺帽,从死亡利器中拿走撞针,男孩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否则便是一声轰鸣后的支离破碎。
看守男孩们的,是丹麦军队一个名叫拉斯姆森的军官。拉斯姆森显然与纳粹德国有着血海深仇,在他眼里,德国男孩只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机器,由他们来拆除其国家埋下的地雷,简直是一种军人的殊荣。于是,拉斯姆森极尽体罚打骂之能事,他对男孩们没有丝毫怜悯,有的只是恨屋及屋的唾弃。尤其当拉斯姆森的宠物犬误入雷区被炸死后,他更是怒不可遏,连日来因目睹有男孩排雷时当场殒命而积累的些许同情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某日,营地附近一户丹麦人家的小女孩也误打误撞地走入雷区玩耍,女孩的妈妈打开关押德国男孩营房的门栓求助。面对着可能的逃跑机会,男孩们选择了施救,他们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存步前行,向着小女孩所在位置开辟出一条生存通道。这一切被拉斯姆森看在眼里,他的铁石心肠,终于因为德国男孩的善良而开始融化了。
这个时候,影片出现了悲惨的一幕。一个德国男孩因受不了终日死亡的威胁,他径直向雷区深处走去。镜头里,这个男孩的脸庞竟然充满着坚毅,还仿佛挂着一丝笑容;轰的一声,男孩被炸飞了,远处的其他男孩失声痛哭,而拉斯姆森被彻底触动了。
海滩上所有的地雷都被清除完毕,男孩们完成了任务,按照之前的承诺,他们将被遣返回德国。而拉斯姆森接到的指令,是男孩们将被送往下一个雷区继续排雷,他生平第一次违反了军令,偷偷将自己手下幸存的男孩运到德丹边境,目送着战后德国的复兴种子奔向故乡。
应该说,《地雷区》是两条故事线平行展开。德国男孩们排雷是一条线,拉斯姆森对德国战俘的态度改变是另一条线。影片通过雷区折射战场的惨烈,让观众反思战争与人性的关系,可谓另辟蹊径地抛出战争伦理命题,使我在沉重的观影体验后感慨连连。
战争,带给人类的绝不仅仅只是肉体的伤害,其精神和意识形态层面的打击、转变、影响或颠覆更加持久。经过一场殊死的绞杀搏斗,其实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和输家;当我们摒弃和平、将解决同类之间的矛盾付诸于武力时,以文明自居而区别于动物的人类,已经输了。
每个人的内心,也许都有着一片埋藏权欲、暴力或戾气的雷区,而这个雷区,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清除,哪怕穷尽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