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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我们读初三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芳芳。
那一年,我们村里的小学被市里合并,我和芳芳成了同个年级的同学。她家是镇上的老户籍家庭,个子略高于常人,一头利落的短发,眉宇之间自有一股纯善的书卷气。
我打小就喜欢看她操场上挥洒的英姿。芳芳是女生中数一数二的运动健将,无论是篮球、排球还是田径都小有名气。每当她在球场上矫健的身姿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心中便会泛起阵阵暗涌。
可惜当时的我太过年少,完全不知如何把这样朦胧的情愫诉诸言语。只能暗自仰慕,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追随者。
初三那一年,学校给我们这些优等生评定了一个"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我和芳芳尚算是同级生中的佼佼者,毫无疑问都获此殊荣。
仪式结束后,我鼓起勇气想要同芳芳搭个话。却被她率先抢先一步,主动向我走来。女孩笑着对我说:"同是一个荣誉,以后我们就是同路人了。你可得跟上我的步伐哦!"
我羞怯地点点头,心中为她的主动而雀跃不已。从那以后,芳芳常会和我搭讪几句,偶尔还会拉着我讨论讨论功课。我的暗恋就这样一点点由朦胧转为清晰。
到了高中阶段,我们进入了不同的学校。芳芳被北京一所重点中学开了绿色通道,至于我则进入了本市一所普通高中。
尽管如此,只要有机会,我们俩还是会经常见面。有时芳芳会带着几件新衣服给我看,有时我也会买一些小礼物送给她。俨然一对恋人的行头了。
只可惜,在这种若即若离的朦胧关系中,我一直没能鼓起勇气正式向芳芳求爱。高三那年,临近高考的时候,我终于决心要向芳芳袒露心迹。
一个周末,我特地去芳芳学校的学生公寓楼下等着。直到天黑,她回到房间,我才迎了上去。
"芳芳,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鼓足勇气,一股脑儿地将心中的爱意全盘托了出来。
可没想到,芳芳却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反而面色凝重地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挚友看待。可是,我恐怕难以接受你的求爱。"
我愣在那里,心如遭重击。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为什么?我们相识多年,你不也对我有那么一些好感吗?"
芳芳也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只能把你当成朋友。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只到这里为止了。"
"好吧,我明白了!"我用力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心如死灰一般彷徨。
高考前夕,我几乎整个人都失去了斗志。原本作为全市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成绩直线下滑。我彷徨地坐在教室里,浑浑噩噩度过了整个高考。
命运就这样一朝背弃了我。高考成绩一败涂地,只能进入一所不太出色的普通大学。芳芳这枝白玫瑰,就此永远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大一那年,我一气之下退了学,决定先去外面闯荡一番。妈妈说什么我也不听,硬是离开了家,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
我先是在一家工厂打过一段工,赚了些生活费。日子过得还算顺心,但芳芳的影子总是在梦中出没,让我无法静心。
就在我快要决定好好念书时,一个朋友向我说起了军旅生涯的种种好处。我遂又一次感情用事,决心从军一展男儿本色。
1990年的秋天,20岁出头的我就这样离开家乡,参加了陆军的招生。一开始的新兵生涯相当劳苦,但我靠着顽强的毅力和过人的体能,很快就从最苦最累的新兵行列脱颖而出。
转眼间就是1998年,八年军旅生涯让我完全变了一个人。当年那个青涩纤弱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位身经百战、力拔千钧的猛士。
这一年,我被评为"优秀士兵",被大队长一眼相中,破格提拔到了军士职位。从此开始了我逐级晋升的阶梯之路。
2005年,我已是团职干部,率领过多次实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上级对我赏识有加,很快就把我调往陆军军官学院,开始着手培养成未来的骨干将领。
在军校期间,我过着非常严格的生活,每天劳作到天明。但浑身上下从未有丝毫懈怠,时时怀揣着誓将报国无上光荣的梦想。
2010年,在一次实战演习中,我奋勇杀敌,被授予了一级战斗英雄的荣誉头衔。这使我在同期生中脱颖而出,顺利考入了国防大学。从此正式踏上了将星之路。
就这样,在部队的宝贵锻炼下,我一点点成长为真正的钢铁战士。多年寒窗苦读丢失的自信,我如今已经全然找回。对于芳芳,我也已经将她的身影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底层。
转眼2018年夏天,我已当上了师职军官,家乡举行了隆重的英雄归乡仪式。
当时阔别家乡28年之久,亲朋好友自然是热烈欢迎我的凯旋。村里还专门请来了锣鼓队,浩浩荡荡地簇拥着我一路高歌猛进。
就在村口的时候,我远远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之中,正痴痴地望着我。
我心口一紧,竟是当年的芳芳!这些年她未经人事,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容貌,只是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芳芳看清是我后,似乎有些慌乱,转身就要离开。我赶紧拨开人群,穿过锣鼓阵阵,大声呼唤她:"芳芳!芳芳!"
她被我叫住后,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我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竟有些手足无措。
"是啊,都28年了。"芳芳轻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够凯旋归来的。"
我们就这样无言相对,久久无语。我满眼都是芳芳温婉的面孔,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我几乎窒息。就在此时,一个年约8岁的男孩递过来一面锣,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诡异氛围。
芳芳把锣接过去,对那男孩说:"好了,妈妈来为英雄师傅打锣庆祝。"
我一怔,定睛望去,竟发现那个孩子长得和芳芳小时候一模一样!原来,芳芳已为人母了。而且还特意在这热闹的场合来给我庆祝,分外亲热。
看着芳芳挥舞着锣棍,那矫健的身姿让我回想起多年前在操场上飞驰的她。只是,隔着28年的时光,她如今头戴妇帽,端庄大方,是个全然不同的女性了。
锣声阵阵,芳芳的孩子热情鼓掌,场面其乐融融。而我的内心,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萦绕。
庆祝活动之后,我主动找到芳芳,邀她到酒店小坐一会儿。
我们就这样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芳芳给我讲述了这些年她的遭遇:她一心想走出家乡,却因身体素质差强人意,无缘被名校录取。只能在本地一家工厂打工。后来遇到了一个普通人家,嫁作了人妻。
"其实在你参军的那几年,我也一直暗自关注着你的动向。"芳芳坦言,"谁知你就这样扬眉吐气,令我既羡慕又欣喜。看来我当年拒绝你,你并没有因此而放弃理想和奋斗。"
"是啊,可能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喃喃自语,"如果当年不是你拒绝了我,我又怎会一气之下参军,最终成就今天的我呢?"
芳芳闻言叹了口气:"能遇上你,倒也是我这辈子莫大的荣幸了。"
我看着芳芳微微低垂的眼眸,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过去的一切遗憾和不甘,就在这一刻全都释怀了。就连当年对她的爱慕之情,也平白无故地烟消云散了。
从此以后,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虽然不能回到过去,但也可以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友谊。
每当我回到家乡,芳芳必定会带着孩子来看我。有时候,我们也会一同登高远眺,倾诉彼此的人生际遇。
后来有一年,她的丈夫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去世,我更是亲自前往吊唁。芳芳当时泪眼汪汪地说:"要不是当年有了你这段孽缘,我又怎会遇上他呢?"
我微微一笑,默然无语。也许世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当年的不如意,正是为了造就今天更加美好的结果。而我和芳芳之间,也终于找到了一种全新的相处之道。
就这样,一晃十几年过去,我们都已步入暮年。但每当看到芳芳那祥和慈爱的目光,我心中便泛起一种宁静的感觉。
我从军三十余载,经历了生生死死,却幸有这段与芳芳的渊源一直相随。她是我生命中永恒的亮色,即使遥远,也足以温暖我寂寥苍老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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