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神话 private myth
艺术家 马良
策展人 钟维兴
展期
2021.10.31 —2022.03.31
地点
成都当代影像馆 e 厅
主办
成都当代影像馆
灯光逐渐变暗，收拢汇聚于展厅门口，在观众的围绕下，门后两位“演员”摇摇晃晃地登场。它们古铜色的皮肤之下齿轮不停在转动，略显僵硬的身躯却又有着常人般的声色，一大一小，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兴奋地向大家打着招呼。
随着两位演员的亮相，巨大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在很远处就已经能够望到巨型木偶嘻嘻福的身影。人群环绕，观众们不自觉地变换着站位，它们三位的互动表演一开始，整个展厅都变成了舞台，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成了舞台上的演员，扮演着自己内心的那个角色。
这三个稀奇的木偶人都来自于艺术家马良的大型舞台剧《爸爸的时光机》，在成都当代影像馆，随着这出木偶戏的上演，马良的个展《私人神话》掀开了序章。
展览名称源于美国学者约瑟夫·坎贝尔所说的“梦是私人的神话，而神话是公众的梦境”这句话。
“私人神话”主要展出了马良在过去两年期间的新作。
在马良身上，似乎总是存在着两种状态：面对自我时的审视和面对外部环境时的打开。
一方面，他将自己的真诚与坦白转化为持续不断的创作热情，用消磨对抗虚无；另一方面，他也保持着与公众的联结和对世界的发问。
过去，马良的作品多从记忆取材，这次展出的新作则直击当下，以创造记忆的视角——这也是他所认为的某种摄影的本质。
毕竟我们无论是在回忆时，还是正处于变化之中，往往都难以辨认自身的存在。
艺术家：马良
马良成长于戏剧导演与电影演员结合的家庭，从小饱受艺术熏陶，算是典型的“艺二代”。12岁开始便系统地接受专业美术教育，并痴迷于哲学、音乐、文学、诗歌……他在1995—2003年期间从事广告影片的美术指导和导演工作，由于对影像美学的迷恋， 2004年“误打误撞”地拿起了相机开始以摄影为媒介进行影像艺术创作，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策展人 钟维兴
事关生死的十四行诗
整个展览开始于作品《事关生死的十四行诗》，由一个巨大的互动人偶装置和六幅摄影作品组成。疫情当下，朋友的去世让他开始再次认真思考生与死。“生和死之间是相对立的，因为有死我们生活才有意义。”
生和死像是镜子里外的两个世界；扑克牌可以任意转动的上下两端，死之真实和生之幻觉因此相对，生命的诗意尽在这飘忽之间的迟疑和误判里。
——摘自2020年5月创作笔记
“死之真实和生之幻觉因此相对，生命的诗意尽在这飘忽之间的迟疑和误判里。”
《事关生死的十四行诗》
艺术家似乎在无形中牢牢地把控着我们的心思，在感受到真实与虚幻的朦胧后，靠近放作品的台子，你又能透过作品下面镜子的镜面成像，打破这层虚幻感，还原艺术家拍摄时的真实画面。
这也正是马良所想表达的：“不要恐惧死亡，死亡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也是一个提示，让我们活得应该更认真。”
梦境中的生死对换无需畏惧，看破生死，才是走进神话的第一步。
荒谬之王
来到第二部分，展出的是作品《荒谬之王》。这个作品是这次展览唯一一组2010年的旧作，极其丰富的色彩与夸张的风格是这组作品的特色，马良带着很重的中国戏服和道具前往世界各地，并非常认真严肃地进行摄影创作。而如此耗时费力的作品，最直接的情绪表达也正如其名，荒谬。
他对自己那段时期的创作方式用了一个词来形容：“肉搏”。
《荒谬之王》将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国外的一些景观进行融合，又提了很多的中文和英文的字，强烈的表达欲扑面而来，毫无保留的态度更是让讽刺意味与创作的严肃形成鲜明对比。
“我如此严肃地去开一个玩笑，把所有的时间和热情献给这无边的荒谬，用消磨对抗虚无，这才是我现在能做的最诚实有用的事情。”这是2010年马良对作品的自述。
你的样子
说实话，我不再认识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因为新冠疫情，警惕而疏远。而国家之间也充满了斗争，各种维度的冲突一触即发。用数码相机翻拍一台百年前相机的玻璃投射屏，如同当代对历史的双重审视，投影玻璃上，中世纪的盔甲曾经保护过的那些肉体早已腐朽，而盔甲依然冰冷地存在，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人类脆弱如旧，依然矛盾又可悲，道貌岸然也无可救药。那些没有内容物的头盔，空空荡荡，如同人类永恒的肖像。
——马良
刹那
《刹那》——“刹那含永劫”。
这个作品的名字来自于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天真的预言》：“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里见天国；手掌里盛住无限，一刹那便是永劫。”搜索了一下，现代美学家宗白华的翻译似乎禅意更胜前者：“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
“《刹那》这组作品我做了差不多两年多。”这组作品是本次耗时最长的作品，展厅里放了三幅延时摄影作品，探讨了信仰、童真、死亡和爱情四个主题，中间摆放的正是这个系列所收集的素材，光佛像就有200多尊。
整个作品包括四个章节：《落难神祇》《失爱招领》《万物归一》以及《少年之信》，探讨了信仰、童真、死亡和爱情四个主题。展出的是其中的三件，另外呈现的由8个箱子构成的装置，是这个作品拍摄期间曾经使用过的所有道具。
这个作品是由慢速曝光的摄影技巧一次完成的拍摄结果，我几乎没有动用后期手段去修饰。每张照片曝光一炷香的时间，大约三十分钟，摄影棚内近乎全黑，香头的一点光亮渐渐燃烧出了流星般的光轨，也使无明的一切显影。这些燃烧的香，是象征祭奠之物，也是指示之标线。我指给你看时间，看消逝，看万物的归途，我试图将其物质的美感，和其标示的关于消亡的精神上的无力感，平衡于一处。
按照佛经里的时间计算方式，一刹那约等于0.018秒钟，所以每张照片里都存下了九万九千个刹那，而佛说一刹那又含九百生灭，即世间九百个生命的诞生和毁灭。我用这个方式来描述这个作品，因为我觉得这也是摄影创作的终极阐释：用按下快门的一瞬致敬无垠的时间，用存在献祭所有的消逝，用怀疑交换觉悟，用“我”去映射人世间的一切。
——马良
世界（影像拼贴作品）
“梦境是私人的神话，而神话是公众的梦境。”《世界》这件作品，便是后一句的完美阐释。
我邀请了30余位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将他们手机或者电脑硬盘里有关“世界”这个概念的视频，赠予我作为创作素材，并在网络上发问，得到了网友们关于“世界”的三百余条文字阐释，借由ai算法，将视频及文字随机组合，由此完成了这个影像拼贴作品。
谢谢所有参与创作的人，也包括正在看作品的观众，如果你们愿意，也请在墙上写下你们认为什么是“世界”。没有终极答案，世界也岿然不动，可我们还是想要追问，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之一，不是么？正是我们构成了这个世界。
——马良
这里，是世界意识的汇合，是所有梦境的交汇处，最终的神话就在此处。
展厅内分为四个屏幕播放，声音从四个不同位置传来，在音响之下，你看到的画面更真切，而再看另外三个画面，则变得虚幻而另有歧义，这也代表了，不同立场听见不同的声音，看到不同的角度。“我们常常游离于自我世界与现实世界当中，以此，来达到一个平衡。”这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当我站在声音之下，被这句话环绕时，说话者自身与世界的关系，正由声音与影像将我带入其中，我进入了他的世界。
《世界》
世界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没有终极答案，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自然就有一千个世界。但尽管如此，世界仍然岿然不动。
世界先生的肖像
《世界先生的肖像》拍摄于2019年底，我在工作室里搭建了一个大约30平方米的地下室场景。这个没有窗子的空间，堆满了各种杂物，像是一个离群索居者的藏身之处。画中人自闭于斗室，甚至带着呼吸头盔，僵坐或独自下棋，背景堆积如山的物质没有给他带来快感，他看上去脆弱又孤独。我试图用这寓言画面表现这个正越来越充满隔阂的世界，暗喻了某种人类的困境。没想到，几个月后新冠病毒开始在全球肆虐，这个作品无意间从寓言成为了预言。
——马良
细看画面，房间里的物品堆积如山，他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但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笑容。这些东西似乎没有给他带来温暖或是幸福，在宇航服下，大写着“孤独”二字。
《世界先生的肖像》
而整个展览最大的彩蛋，就是这个展厅中的布景，光线由暗转明，拉开幕布，在一声铃响之后，眼前将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就是马良的工作室，没错，他把工作室直接“搬”了过来。他的工作室与其他摄影艺术家的工作室大有不同，于是策展人钟维兴便和马良商量着把工作室也作为本次的展览内容。
各种老旧的物件、华丽的衣服、拍摄道具等被精心布置在场景中，五彩斑斓的灯光洒在墙面上，仿佛是某个剧院的一角。
工作室的状态通常会随着我当下的创作方向而变化，每次开始一个新的创作项目，整个布局就会以此为中心。至于堆放在我工作室里的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过去是以我的摄影、绘画和收藏品为主，现在则有更多用于拍摄的道具和一些手工制作。近几年的作品更多是在工作室里创作的，也是因为疫情期间出门不方便。“走出去”和在工作室里创作的确是两种很不同的状态，一般走出去就是面对整个辽阔的外部世界，面对生活，而回到工作室以后，往往是直面自我。
——马良
上海双年展的作品《我的工作室》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物件，大大小小各种工具、材料、图纸、待修复的玩偶，《事关生死的十四行诗》中那个巨大人偶的小原型，抽屉里还放了神秘的小惊喜……
上海最后一个骑士
走入最后的展厅，《上海最后一个骑士》以大画幅呈现在我们眼前，身披重甲的骑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报纸，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我母亲家族在上海的唯一旧宅，即将被拆除的前一周，我过去拍摄了这个作品。
一个身着重甲的骑士被困在了这个空间，也困在时间记忆里了。他没有具体的对手，没有武器，如同窗前一方夕阳里的困兽。每一个曾经荣耀，抵死浪漫的骑士，最终都会败给时间的，败给生活的无尽消磨，还有遗忘。这就是人的命运，也是记忆的归宿吧。
——马良
手上的报纸记录着2016年的过往，墙面、天花板上都在起皮、掉漆，整个房间满是岁月流逝的痕迹。
《上海最后一个骑士》
图片由成都当代影像馆提供
编辑/肖蓉
6080影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