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资料：群众出版社，公安部三局编《刑事侦查案例选编4》

"鸭鸽营站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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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12月24日20时24分，一列旅客列车缓缓驶出鸭鸽营站（位于河北省邢台市临城县鸭鸽营乡的四等车站，至今已经有110年的历史），该列车担当的是由邯郸开往天津的北京铁路局管内538次旅客列车的运行任务（牵引机车为北京铁路局保定机务段的人民型蒸汽机车），在驶离鸭鸽营站，驶上京广线鸭鸽营至高邑区间段上行正线后仅仅一分半钟后，机后第12位硬座车厢1号座位处突然发生一声巨响，车厢顿时被炸破，玻璃被炸碎，1名乘客被当场炸死，2名乘客被炸伤。538次旅客列车紧急停车，被炸成中破的硬座车厢被甩在鸭鸽营站，被炸伤的乘客被紧急送往鸭鸽营医院抢救，列车长跑到鸭鸽营站用电话报警后，欠编1辆硬座车的538次旅客列车在停车20分钟后继续运行，留下2名乘警帮助处理现场。

"鸭鸽营医院

因为爆炸发生在旅客列车上，且临近春运，给乘客的出行造成较大影响，也大大地败坏了铁路的名誉。在接到报警后，北京铁路公安处、石家庄铁路公安分处、天津铁路公安分处的处领导和技侦人员先后赶到现场（之所以来了这么多的部门，因为538次列车值乘的乘警组归天津铁路公安分处管、爆炸的地点处在石家庄铁路公安分处管内，作为天津和石家庄两个分处的直属上级，北京铁路公安处自然也责无旁贷）。同时，河北省公安厅、邯郸专署公安处、邯郸市公安局和高邑县公安局也先后派出刑侦技侦人员赶往现场，由铁路和地方公安共同连夜对现场进行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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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72式警服的民警，案发同时期的民警就是上两图的装束

经勘查，爆炸中心位于原538次旅客列车第12位硬座车厢1号座位处；死者为女性，面部、左胯、胸部和右手都已经被炸烂；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证件，只发现一张邯郸至天津的538次旅客列车硬座车票、被炸碎的5斤全国粮票残片、红把白齿梳子残块以及牙刷、牙膏、香皂、毛巾等个人物品的碎片。通过尸检，发现死者已经怀了2个月的身孕。

"5斤全国粮票

一尸两命！

现场还发现了一号电池的外皮包装纸残片和炭精棒残块以及若干细铁丝的残段，经分析，538次列车上的爆炸是由一号电池联接铁丝的自制爆炸装置引爆的，但是爆炸物是什么，爆炸的容器是什么，爆炸的方式是怎样的，则还需要进一步的细致勘查。

在北京铁路局的支持下，被炸的12号硬座车厢被留在鸭鸽营站，由北京铁路公安处、天津铁路公安分处和石家庄铁路公安分处的技侦人员进行为期两天的仔细勘查；那具怀了两个月身孕的无名女尸则交给铁路公安的法医进行深度尸检，以发现更多的线索（为此，北京铁路公安处和天津、石家庄两个铁路公安分处技术科的法医精锐尽出）。另外，群众查访工作亦由铁路公安负责。

车辆残骸爆炸现场提取的现场尘土经化验，肯定爆炸物是硝铵炸药；现场提取到50~60片紫色、黄色的碎铁皮，最大的长68毫米、宽64毫米，最小的长宽都只有1毫米，将这些碎片进行拼合后得到一个类似圆筒形的容器，容器高15.5厘米，直径10厘米；根据铁皮表面上的花色和字迹经核实该容器为武汉饮料二厂（该厂的拳头产品是各种口味的汽水，相信武汉的80后们无人不知）出产的蜂乳麦乳精铁皮包装筒，而且可以证实该包装筒就是爆炸物的容器。另外，现场提取到的电池碎片经拼凑和查对，证实是6节河北省衡水电池厂生产的“嘉奖牌”一号电池。现场还提取到21截铁质细电线，最长为69毫米，最短为7毫米，其中有的带着黄色和蓝色塑料套管，部分已经因为爆炸深深嵌入到车厢座位椅背的人造革中。经查，这些电线为电雷管的导线。

"一只品相很好的武汉饮料二厂产的蜂乳麦乳精铁皮筒，本案用来放置炸药的就是此物

"河北衡水电池厂产的嘉奖牌电池

对无名女尸的再度尸检发现：死者宫颈有“丫”形的裂口，说明死者生前曾经作过人流；右肺的肺尖有长5厘米、宽4厘米的钙化区，说明死者生前患有肺结核病；从耻骨联合和牙齿判断死者的年龄约在25岁左右。根据坐在死者周围的乘客介绍，死者持邯郸、邢台一带的口音；在爆炸发生前，死者的心情一直比较沉闷，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死者的一条自制棉裤的补丁里发现了一颗麦粒和两片麦皮。经河北省农业研究所的专家鉴定，麦粒属于农家种，广泛种植在邯郸、大名、曲州、沧州一带。

据此，警方将查找死者的重点放在邯郸地区，在邯郸地、市两级公安机关的支持下印发协查通报，召开派出所长和保卫干部会议布置查找死者；同时在火车站、汽车站、集贸市场等繁华处所张贴招领无名女尸的通知，一张寻找尸体的网被迅速地撒了下去。

12月29日，邯郸永年县石北口公社东召庄大队社员石德成、石社根兄弟拿着一张招领尸体的通知来到邯郸站（位于河北省邯郸市邯山区的一等车站）派出所，反映他们的妹妹石粉云于12月12日去邯郸的王秀花家，结果一去未归。石粉云出走时穿的衣服打扮和死者的衣着基本一致。当警方出示死者的衣服时，石德成、石社根兄弟一眼就认出了衣服就是石粉云的。警方立即携带死者衣服赶赴石粉云的老家——永年县东召庄大队，经石粉云的亲友查看辨认，并核对死者身上的疾病以及怀孕、人工流产的情况，皆得到了石粉云亲属肯定的答复。至此，死者的身份正式被确认为石粉云。

"邯郸站老站房

石粉云，时年24岁，早年丧母，没有上过学，也很少参加农业劳动而一直在家里操持家务。1980年以来石粉云和本村青年石长林勾搭成奸，导致她三度怀孕，两度打胎。每次打胎前，石粉云都曾经流露出要死和出走的念头。1981年11月17日，石粉云的三婶和石粉云的父亲因为琐事发生争吵，三婶怒不择言地将石粉云怀孕打胎的丑事当着围观劝架的同村人的面吵嚷了出来，此后石粉云变得更加沉闷，顾虑重重。

据此，警方认为石粉云具有自杀的思想动机，但因为她没有半点文化，几乎就是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哪里会用电池和雷管引爆炸药这么有科技含量的方法来自杀呢？何况，石粉云从12月12日出走到12月24日自爆身亡之间隔了12天，在这12天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外，石粉云的弟弟石某某透露，在石粉云出走前，她的“相好”石长林于12月11日去安阳，次日返回；石粉云出走后石长林又在12月20日、21日和23日三次去邯郸，在12月24日石粉云自爆身亡后就再也没有外出了。

在调查石粉云自12月12日到12月24日之间的行踪时，警方意外地得到了一条线索：12月16日，也就是石粉云出走后4天，石长林接到了一份从安阳拍发来的电报，电报没有署名，内容是要石长林速去安阳北郊跃进旅馆12号。根据对石长林的社会关系排摸的结果发现石长林在安阳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在安阳公安机关的协助下查明跃进旅馆12号曾经住过一个叫“王华”的女人，年龄大约24、5岁的样子，12月12日她持永年县石北口公社东召庄砖厂的介绍信、以推销制砖机为由入住跃进旅馆。该女青年入住后却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闷在房间里，自称在这里等待厂里的一个男业务员，电报确实是她请托人起草并拍发的，“王华”在12月20日退房离开旅馆。根据跃进旅馆的服务员和同屋房客介绍“王华”的体貌和衣着，警方发现这个“王华”的体貌特征和石粉云高度一致。当侦查员拿出从石粉云亲属处获得的石粉云照片请他们辨认，结果这些人一致确认“王华”就是石粉云。电报是石粉云请人代为起草并拍发的，经经办人辨认照片，也确认“王华”就是石粉云。

根据石粉云身上发现的邯郸至天津的火车票，警方判断石粉云从跃进旅馆退房后应该就是前往邯郸的，所以立即用“王华”的名字和东召庄砖厂业务员的身份去邯郸的各大旅社查证，结果邯郸洛新旅馆证实石粉云于12月20日仍以东召庄砖厂业务员“王华”的名字持介绍信登记入住，12月24日退房，自称坐火车去石家庄。至此，石粉云在12月12日至12月24日的行踪被确定了。

鉴于石粉云和东召庄砖厂没有任何关系，而石长林曾经在该厂当过一年的会计，有条件获得东召庄砖厂的介绍信；石长林12月11日去安阳，12日返回；石粉云就在12日当天离家去了安阳，16日给石长林发电报，20日去邯郸，随后石长林又在20日、21日和23日多次去邯郸，种种迹象说明石长林与石粉云的出走关系密切。

通过对石长林本人的调查警方得知，时年26岁的石长林曾经在生产队和大队砖厂当过会计，又当过民办教师，又具有修理半导体和手表的一技之长，懂得电引爆技术。警方认为石长林有利用石粉云的无知愚昧制作爆炸物并交给石粉云教她使用自爆以达到杀人灭口目的的重大嫌疑。

1982年1月8日，警方正式传唤石长林，同时对石长林的住处进行搜查，在他家中总共搜出硝铵炸药13管，电雷管2枚，导火索若干、东召庄大队砖厂空白介绍信若干以及沾有硝铵炸药成分的书包、剪刀等物品。经检验，在石长林家搜出的硝铵炸药、导火索和电雷管与爆炸现场提取到的炸药成分以及引线、电雷管残片可以做同一认定。在铁的物证面前，石长林当天就对他制作爆炸物诱骗石粉云自爆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石长林供称：他和石粉云自1979年底勾搭成奸，乱搞男女关系，导致1979年底至1981年10月这段时间里石粉云怀孕三次，打胎两次，当石粉云第三次怀孕后死活也不愿意再打胎，要求石长林娶她为妻并给她安排工作，自认为是个“文化人”的石长林哪里肯娶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当老婆，因此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想来想去决定利用自己懂得电引爆技术，会制作爆炸物的特长，并诱骗石粉云自己带着引爆，这样即便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自杀。

"80年代的安阳站

1981年11月后，石长林以“找工作门路”为由头怂恿石粉云在12月12日离家出走，石长林先于12月11日去安阳，待石粉云在12月12日到安阳后两人在安阳火车站（今位于河南省安阳市北关区的一等车站）见面，石长林将40元钱现金、3张5斤的全国粮票和一张东召庄大队砖厂的介绍信交给石粉云后返回永年县自家准备制作爆炸物的材料，石粉云在跃进旅馆住下于12月16日托人发电报告知石长林她所在位置并要求石长林快去找她，石长林回电报要石粉云12月20日去邯郸等他；12月20日、21日和23日石长林三次去邯郸见石粉云，告诉石粉云说：安排工作的人在石家庄，已经联系好，要石粉云乘坐火车去石家庄，同时要求石粉云带一样东西去给“安排工作的人”，此物很重要，不能打开看，要求石粉云买12月24日邯郸至天津的538次列车车票，届时他会在临洺关站（今位于河北省邯郸市永年区临洺关镇的三等车站）将东西交给石粉云。

"80年代的临洺关站站房

12月24日，石长林将7管硝铵炸药放入一只空的麦乳精圆筒内，中间放上1枚雷管，将导线从钻通的筒盖孔中引出，接上4节“嘉奖牌”1号电池（另2节未接）后放入书包中骑车赶往临洺关站。在站台上隔着车窗将组装好的爆炸物交给石粉云并对她说：“快到石家庄时，可以把电线接在电池上听一听，如果有‘吱吱’的响声，就说明有人在石家庄车站接你——”

愚昧无知的石粉云在538次列车从鸭鸽营站开车后，因为该列车下一站到站就是石家庄站，石粉云认为已经“快到石家庄”，就按照石长林所说的将电线接到电池上并将脸靠近听声音，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声巨响（这就是为什么石粉云的面部、胸部和右手会被炸烂的直接原因）——

至此，这起经过精心蓄谋、策划和实施的伪造成自杀、实际上是暗置爆炸物故意杀人案的真相就此浮出水面，案犯石长林在1982年1月8日被永年县检察院批准逮捕，由永年县公安局进一步审理，最终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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