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杰

当时山西汾阳不通火车，经过一昼夜的旅程，第二天下午，火车停靠在晋中孝义车站。我们是响应党和毛主席号召下乡的，幻想着下了车一定会听见锣鼓齐鸣，还会有大红花戴，会有乡亲们的热烈欢迎。我们暂时忘记了与亲人分别的痛苦，像一群欢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跳到狭小的站台上。

张望四周，动静不大，耳边传来噼噼叭叭的鼓声，凝神一听，奇怪，怎么是类似少先队队鼓的声音？定睛一看，站台不远处有七八个人确实在敲打着那种鼓，也没看见有欢迎的人群。正值寒冬腊月，阵阵寒风吹过，不由得瑟瑟发抖，心里顿时凉了下来，失落了许多。

但是听说分配到杏花村插队还是很兴奋的，暂时把失落、沮丧的心情放到一边，有了些许希望和小小的憧憬。

到了杏花村，已是傍晚，看不到想象中美丽的村景，却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酒香。“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啊！我们插队居然来到了酒乡。

天色渐晚，黑夜开始笼罩了大地，浓浓的酒香弥漫在整个村庄的上空，闻一口都醉人啊！莫非家家在酿酒，处处是酒坊？第二天，我们才知道，我们紧邻杏花村汾酒厂，整日整夜飘荡在村里的酒香，实际上是酒厂制酒发酵的酒糟的气味。

杏花村当年的大队长及书记唐庆信、高凤成、孙焕宽等人像接待参观的来宾一样，带我们去参观汾酒厂。杏花村汾酒厂是国营企业，坐落在杏花村，是杏花村人的骄傲。向我们介绍杏花村，当然是先看酒厂了。后来慢慢了解到杏花村之所以在当时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庄，也是凭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青壮年就近在酒厂打工，男青年可以做“酒工”，女青年可以做贴标签、包装等工作，属于生产旺季时的临时工，算是亦工亦农，可以挣工资改善生活或补贴家用。酒厂可以就近收购做酒的高粱，蒸馏出酒后的酒糟可以做饲料喂猪，互惠互利，后来我们也沾了光。大队与酒厂打了招呼，我们知青可以去酒厂洗澡，还不要钱，对于插队下乡的我们来说，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们去洗澡还理直气壮的。记得当时有个笑话：女生们端着脸盆，甩着毛巾大摇大摆地进酒厂去洗澡。门卫问：你们是哪儿的？其中一个女生理直气壮，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说完径直往里闯，搞得人家哭笑不得。我们每年回家探亲，可以搭酒厂运酒的卡车去太原再转坐火车回北京，可以省去两三元钱的长途汽车路费。

参观酒厂，意外的是我们这帮孩子还受到了酒厂不低的礼遇，我们观看了制酒的过程，还参观了酒窖，惊奇地目睹了那一个个深埋地下的大酒缸。而后他们还用托盘端来了盛满汾酒、竹叶青的杯子，让我们品尝。我想就是现在也很少有人有这种机会品尝酒窖里封存多年的名酒，那种醇厚清香，简直就是玉液琼浆，我们真是受宠若惊。这可能是杏花村人特有的欢迎贵宾的方式吧，没有锣鼓喧天的欢迎仪式也罢，先做一回醉翁可是一生难得。我们一帮孩子，竟然不知深浅地端起酒就喝，个个弄个大红脸。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傻乎乎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品尝了汾酒、竹叶青，竟然没醉，无意之中知道自己还有点酒量。后来我们谁过生日，就会去买一点散装的汾酒或小瓶的竹叶青酒，那时酒厂的散装酒很便宜，回北京探亲时也会买些酒带给父亲。有时也算是借酒浇愁，宣泄一下思乡之绪，思念亲人之苦。

村里也把我们当成宝，希望我们能为村里做些什么，我们也积极地投身其中，希望能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后来的日子里，我们参加扫盲班，帮助没有文化的人识字，到学校当代课老师；参与科学种田，在酒厂的科技人员帮助、培训下，搞发酵饲料研制，推广猪饲料深加工等等。

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们是在地里劳动，年复一年，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们苦 不堪言，说是知识青年，其实那点初中的文化也有限，我们还年轻，我们渴望再有机会学习。人生漫长的路怎样走，我们也很迷茫，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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