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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思涛

编辑 | 杜思梦

人们习惯于把电影看作以导演创作为中心的艺术，因此我们通常会以著名导演的名字来归纳和研究同类电影的艺术特征和美学风格，如国际上的“希区柯克电影”、“黑泽明电影”，中国当代的“谢晋电影”、“张艺谋电影”、“冯小刚电影”等；在中国百余年电影史上还只有一种电影是例外，它是以一个著名演员的名字来命名的，那就是“成龙电影”。

“成龙电影”成为中国电影史上一种独特的创作形态，不仅由于电影演员成龙在其创作中往往发挥了在影片策划、编剧、导演、制片等多方位的影响，更是因为演员成龙的表演对于其参与创作的电影作品的整体艺术特色、美学风格的形成产生着重大的影响和主导性作用，使“成龙电影”在中国电影艺术整体生态构成中形成一道独特的艺术风景线。

成龙是个香港演员，生于1954年，今年63岁了。他从八岁开始在电影《大小黄天霸》担任角色，五十五年来出演的电影已有109部。

成龙电影创作风格的产生和形成是从1978年的《蛇形刁手》和《醉拳》开始的，这两部电影均由吴思远监制、袁和平导演、成龙主演，香港思远影业公司出品。成龙从这两部影片开始，创造了一种喜剧性的表演与武打动作相结合的“功夫喜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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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逐年创作的《笑拳怪招》《a计划》《警察故事》《我是谁》《尖峰时刻》《义胆厨星》，直到近年来的《大兵小将》《十二生肖》《绝地逃亡》《铁道飞虎》《功夫瑜伽》等等，尽管题材各不相同，但在制片方针和表演风格上，始终坚持了“动作十喜剧”的传统，将夸张的喜剧化表演融化于惊天动地的中国功夫之中，这可以说是成龙的“招牌产品”，是他对于中国电影以至世界电影的一个杰出贡献。

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曾于1999年在北京召开“成龙电影研讨会暨回顾展”，这是新中国建国以后内地电影界第一次为一个香港电影艺术家举办的个人研讨会和回顾展。

会后编辑出版的论文集《成龙的电影世界》认为，成龙的电影世界“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武打世界”、“是一个让人开怀大笑的喜剧世界”，也“是一个扬善惩恶伸张正义的世界”。

在那次研讨会上我们还提出，是香港电影史上的“两条龙”，从李小龙到成龙，首先把中国电影推向世界，对于扩大中国电影以至中国文化在全世界的影响是功不可没的。新世纪以来，成龙更加积极奔走于中国海峡两岸和香港、奔走于美国好莱坞等国际电影世界，为华语电影及其与世界电影的合作竭尽心力。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中国电影评论学会2015年在其年度“十大华语电影”推选活动中授于成龙“华语电影走向世界特别贡献奖”；特别是2016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将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授于成龙，奠定了成龙在国际影坛的地位。

如上所述，正是成龙半个多世纪以来在电影艺术领域创造的“功夫喜剧”招牌产品，正是成龙视电影如生命敢于为电影牺牲的“拼命三郎”精神，正是成龙以“劳模”作风日积月累对于中国电影和世界电影作出的贡献，使得成龙在电影界赢得“大哥”尊称，使得“成龙电影”在国内外拥有亿万粉丝，也使得“成龙电影”在电影市场成为“票房杀手”。

现在“成龙迷”们在私下提出的问题是：成龙已年过花甲，终将慢慢走向老年，作为功夫明星的成龙还能继续“打”多久？“成龙电影”的艺术风格应如何继续、如何发扬？

今年“国庆档”中英合作新片，由新西兰著名导演马丁·坎贝尔执导、美国著名电影演员“007专业户”皮尔斯·布鲁斯南与成龙联合主演的《英伦对决》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成龙迷”们心中的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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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伦对决》是一部以北爱尔兰与英国矛盾为背景的政治片，也是一部动作惊悚片。影片根据史蒂芬·莱瑟1992年出版的小说《中国人》改编，讲述了生活在英国的越南华裔关玉明的女儿在恐怖袭击中不幸遇难，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这位“中国老人”独自踏上向恐怖组织复仇之路的故事。

综观全片，可以说是“成龙电影”的一个最新收获，为成龙今后渐入老年之后“成龙电影”的制片策划和表演风格设计提供了某些“新鲜经验”。

首先，影片向观众展现了与此前“成龙电影”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成龙，塑造了一个中国老年慈父的悲情形象。

成龙不再像以前影片中那样年富力强、充满活力，也不再是那位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大哥，而是一个被巨大的丧女之痛压倒的悲愤、孤独而执拗的老人。

从剧情需要出发，成龙在造型上使自己比实际年龄变得更老，花发凌乱、老眼昏暗、步履蹒跚、少言寡语而且行动木讷，他奔走于政府部门之间坚持要讨说法，特别用眼神和肢体语言准确细致地表现了老人对恐怖行为的绝望和愤怒。

关玉明老人在影片开头对爱女的深情凝望、怀抱女儿尸体時沿脸颊滚下的一颗泪珠，以及烧掉妻儿照片時的决绝表情，这些镜头都体现出演员的高超演技，赋予角色深层次的意义和内涵，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所谓岁月不饶人，成龙知老服老，不勉强于“老演少”，而是试图在老年形象塑造中开拓自己的艺术世界，不失为一代明星的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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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影片改变了“成龙电影”惯用的“喜剧十动作”的传统手法和风格，尝试一种严肃正剧甚至可以说是“悲剧十动作”的创作风格，使人感到耳目一新。

《英伦对决》仍然是一部动作电影，成龙在影片里仍然有精采的打斗，特别是“旅馆突围”、“丛林伏击”、“突击恐怖分子老巢”三场功夫戏，成龙的英雄机智和动作的惊险精彩程度一点不减以往，只是根据剧情和情景需要，影片中的打斗设计不再具有杂技喜剧感，而是强调了实战真实性。

成龙年届花甲依然奋力拼搏，确实令人钦佩。问题是不再是“功夫喜剧”，还能算“成龙电影”吗？成龙在影片的首映式上曾经说自己“其实一直想尝试不同的角色，尝试不同的表演”，“希望每一次给观众带来不同的戏剧冲突，带给大家截然不同的成龙。”成龙的愿望体现了他对观众的高度负责和艺术上勇于创新、不断创新的精神。我认为，“成龙电影”不应该故步自封，“成龙电影”应该成为不断创新的开放体系。在这一点上《英伦对决》应该是“成龙电影”的新发展和新收获，也为“成龙电影”今后发展提供了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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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英伦对决》比较此前的“成龙电影”具备了更广阔的国际视野。

上面已经提到，新世纪以来成龙致力于海峡两岸华语电影合作以及华语电影与世界电影的合作并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英伦对决》当然是成果之一。《英伦对决》从它的编、导、演主创阵营，特别是它的题材意义来看，无疑表现出“成龙电影”目前发展具备的更明确的国际合作特点和国际性视野。

恐怖行为和反恐是当前世界重大现实问题，反恐题材是眼下世界电影热点之一，《英伦对决》在欧洲反恐现实背景下描写了一位华裔老人的悲剧命运和反恐决心，作品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成龙电影”作为华语电影走向世界的先行者，它的实践和取得的经验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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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英伦对决》为“成龙电影”的发展提供了一些新经验，但作为“成龙电影”，影片仍然坚持以弘扬中华优秀文化为己任，例如嫉恶如仇、不畏强暴、反抗暴力，以及重视亲情、强调人性等，《英伦对决》展开的依然是一个不变的“扬善惩恶伸张正义”的“成龙的电影世界”。

最后要说一句，《英伦对决》对于成龙的创作有新意，但影片本身还存在遗憾之处，特别是影片把布鲁斯南的“政治线”和成龙的“复仇线”构思为两条平行的行动线，互相结合不够，这样既影响了成龙（关玉明）形象的塑造，也同样影响了布鲁斯南（汉尼斯）形象的塑造，降低了影片的艺术成就。这个问题离开本文主题“成龙电影”较远，就不再展开。

（作者为中国影协电影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会长）

（原文标题：《“成龙电影”的最新收获——影片<英伦对决>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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