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摇滚歌手张楚,曾经唱过一首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但是对于2005年“感动中国”人物王顺友来说,孤独却是一种常态。
王顺友自1985年,他开始在四川凉山州木里县从事邮政投递工作。
在上世纪,我国交通网络建设还没有现在那么完备,尤其是乡村山路,大多还是寸尺宽的土路石子路,车子进不去,进山出山只能靠两条肉腿行走。
这往来的邮包信件,也就得靠邮递员的肉腿,一封封地送到千家万户。
在从业的20年内,王顺友跋涉26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6圈,每年投递函件700多份,包裹600多件,无一错误。
我看到王顺友的故事,深受震撼。
因为我没有办法想象到,20年间,一个人孤独的前行,是要多么坚忍的毅力。
这不禁让我想起来一部把我美哭的电影,这就是1999年霍建起导演,滕汝俊、刘烨主演的《那山那人那狗》。
"电影讲述了,在上世纪80年代湖南山村,当了大半辈子的邮递员父亲,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
但这山村间的路,还是得有人跑,于是父亲安排自己高考落榜的儿子,接替下自己的工作。
在儿子上班的第一天,父亲担心儿子不认路,于是父子二人,和老狗“老二”,重走了那段他走过无数次的“老路”......
这部电影在豆瓣评分8.7份,属于顶级好片。
"在我看来,导演霍建起的在电影中的表达是相当“诗意“的。
首先在画面上就“诗兴盎然”。
比如,儿子和父亲刚刚带着狗走出家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父子二人走在雾色弥漫的山间。
"在阳光斜射下的山路,来往的飞虫如深空流星一般划过。
"还有父子二人路过村寨,参加当地侗族的婚礼,红灯笼、红伞盖、红火把,一片火红中充满了喜庆以及欲望的张力。
"夕阳映下的众人群像,也像油画一般,凝重又有生命力。
"只讲究画面的诗意,《那山那人那狗》肯定还不足以得到如此认可。
真正体现出“诗”的,还是电影所表达出的故事。
和许多“高大上”电影不同,儿子开始想当邮递员的目的,其实是相当功利的。
在最开始,儿子并非没有其他职业选择,母亲就曾劝他:“现在不愁吃穿,当农民也行,去城里面当工人也可以。”
而儿子则笑着回绝了母亲的建议,原因很简单,邮递员是“国家干部身份”。
现在许多人,听到可能感到可笑。但是联系故事发生的80年代,乡村邮递员是妥妥的体制内身份,金饭碗,生活有保障,对象都好找。
儿子想要成为邮递员,也顺理成章。
"而父亲的想法,对比儿子则显得不可理喻:自己要退休了,乡里乡亲的包裹不能没人送,“不交给他,我能交给谁”。
"带着这种心情,父子二人,与狼狗“老二”上班了,开始儿子人生第一次,也是父亲最后一次邮递。
在这个过程中,儿子发现,邮递员并不像自己想象那般简单,其中的门道与学问,其实还真不少。
比如,送信一般要送到村秘书那里,村秘书会统一分发给村子里的父老乡亲,这就省了邮递员很多事。
但是和村秘书关系不好的人,一般村秘书不愿意去送信,这就要邮递员自己去送。
这村民之间关系,自然就要聊熟于心。
电影中,父亲就对儿子说,“倘若有葛荣的信,要单独拿出来,翻两里地送过去,他们家和村秘书打过架,村秘书不给送信”。
不仅村里关系要搞明白,一些村民的家长里短也得知道。
比如,村民王五行是个摊子,大儿子在部队,“如果有了汇款,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因为小儿子不正干,偷偷取过汇款”。
此外,有些村民买不到邮票,在信封边角沾了五毛钱,遇到这种情况,要“买张邮票给他贴上”。
"除了这些人际关系,乡村邮递员还有个职能,那就是邮递“温情”。
村子里有个老太太叫五婆,儿媳妇生孙子难产,去世了。
这五婆就喂蛇羹把孩子硬是给喂大了,好在孙子争气,学习好,成为了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学生。
从此就迈出了大山再也不回来了,每年就写张贺卡,打一笔钱“表示表示”,连自己亲爹去世,都未曾现身。
这五婆想孙子,日以夜继的哭,就把眼睛给哭瞎了。
为了让五婆有点念想,父亲每次都会来五婆家看看,自己假装孙子的口吻 ,给老太太写封信,在信封中装上几块钱。
等五婆打开信封,揣了钱后,父亲便把信,一个字一个字读给五婆听。
这些“门道“,父亲都一件件的教给儿子,让他别忘了,忘了会出乱子的。
" "这来来往往“门道”,也便是乡亲们的情谊。
除此之外,父亲想教儿子的还有很多,但他像大多数中国父亲那样不善言辞,言语简练,想要表达感情,又时常弄巧成拙。
他教儿子,如何走山路。
"让儿子端正态度,不兴自己喊苦。
"有些话儿虽然听起来刻板说教,但也全都是父亲的人生经历,肺腑之言。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二人在攀登峭壁时,遇到一个山娃子给二人递绳索。
上去之后,父亲面带愠色,问娃子,“谁让你来的?风那么大是谁让你来的。”
娃子回答:“爷爷说你已经为我们滚下山一次了,不能在让你滚下山一次”。
"在一旁的儿子默默听着这一切,他也渐渐明白,父亲这份工作,平凡却伟大。
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父亲离不开着大山。
他开始了解父母的相遇,一个乡村邮递员和一个大山女人的邂逅。
也开始在火红的婚礼上,与自己中意的大山女孩,对饮成笑。
"此时,儿子的成长与父亲的衰老同时进行着。
在路途中,父子二人来到一条小溪边,父亲因为常年涉水,成了老寒腿,不能在趟水了。
而年轻的儿子,则一把将干瘦的老人背在身上。
"父亲在儿子的肩头,摇晃之中,想起来过去的种种,不禁老泪纵横。
也就这刻开始,父亲安心的将乡村邮递员这个身份,递交给了儿子。
"电影通篇下来,写山水之美,也写情窦初开。拍父子情深,也拍乡情义重。
上世纪6 70年代,苏联电影导演卡拉托佐夫、阿布拉泽等人,发展并完善了一种电影门类,叫“诗电影”。
他们认为,“电影对于抒情诗本性的理解而出现的电影形式”,且“电影创作应从本国民族文艺中汲取营养”。
电影《那山那人那狗》没有激烈的冲突,也没有狗血的剧情。
有的全是山间村落的细碎,在每一帧影像中流淌的,是诗意的光影,也是最中国的故事。
《那山那人那狗》,用写诗的方式,拍出了人与土地所组成的绘卷。
本片也获得了认可,在第19届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
此外,除了导演拍的好,这部戏三位演员的出演都极为出色。
刘烨当年19,面目正是最清秀的时候,对着镜头咧嘴一笑,镜头外的我心都被洗干净了。
"万人迷陈好虽然出场不多,但是一露脸便惊为天人。
"最大的惊喜要在老戏骨,滕汝俊身上。
干瘦的身材,还有一张犹如根雕一般,极富造型感的面孔,演出了全中国所有父亲的最大公约数。
"可惜的是,虽然《那山那人那狗》口碑极好,但是叫好不叫座,在国内票房惨败。
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墙内不红墙外红,这部电影在一海之隔的日本,却相当受欢迎。
日本著名电影人在中国看完成片后相当喜欢,马上就将日本播放权买去,在本土放映。
没想到,此片大受欢迎,许多电影院纷纷要求加映,最后这部电影,也在日本拿下8亿日元票房。
"电影受欢迎,原著小说也同样受重视,彭建明的原著小说《那山那人那狗》,还入选日本指定为教材读物。
在日本邮政事业厅的墙外,还贴着电影的海报,用于激励日本邮政员工。
那为什么,这部电影在中国受到冷遇后,在日本这个岛国如此红火呢?
其实在日本是有小人物电影传统的,在日本电影的各个时代,都有拍摄小人物见长,并且广受大家欢迎的电影导演。
比如著名导演山田洋次,就曾拍摄过系列电影《寅次郎的故事》,讲述小人物寅次郎的悲喜人生。
就算是“电影天皇”黑泽明,也拍过《电车狂》这种描述普通人的电影。
此外,一些日本硬汉,也乐于打破自己的荧幕形象,出演勤勤恳恳的小人物,比如著名的“昭和残侠”高仓健,也曾出演过铁路职工。
反观中国,近些年电视中的人物似乎越来越“高大上”起来了,动不动就是挥金如土的优质生活。
好像男女主角的生活,不是成功的事业,就是纸醉金迷,开香槟与无尽的趴体。
一些剧中就算是所谓的贫困人口,住的也是向阳光线好的大房子。
虚假的影像构造出“富丽堂皇”的幻想,真实的辛苦,却好像是“不合时宜”的呻吟。
而那些真正需要我们去看到的人,往往消逝于无名。
2021年5月30日,王顺友因病去世,享年56岁。
这则消息,在当时的互联网上,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寥寥几家媒体报道了他的身故,回顾了他短暂的一生。
但在看到《那山那人那狗》时,他的脸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伟大的人,是利他的。
他们把造福他人当作自己的事业,将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命贡献给公共,而不求得回报。
而电影在这个时候的意义,就是让我们看到他,记住他,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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