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坛究竟如何，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但是十年之后再次审视产业和审美标准的更迭，tmea或许可以提供一个相对客观、全面的注解。
文｜许言
编辑｜李栗
苦了很久的一颗糖
下台之后，歌手张远缓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唱过歌了。
站在台上的3分多钟，像一场短暂却美妙的梦，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记录着一切——右边耳返传来自己的歌声，细微到气音、颤音、强强弱弱的波动，左耳听见观众的躁动和掌声，偶尔的尖叫，同时，还有声音传到场馆对面，折返回来接二连三的混响。
「那个时候觉得，怎么唱都是对的。」他说，那一天是他2021年来，最好、最享受的一场演出，「天，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遇到这样好的舞台了。」
12月11日，他受邀参加了第三届tmea腾讯音乐娱乐盛典，作为嘉宾演唱了他的年度单曲《嘉宾》。回忆这一天的演出，他的第一反应是笑着借用了《嘉宾》的歌词，「感谢它特别邀请。」
对音乐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特别的」舞台。2021年，世界仍处于不确定的状况之中，人与人难以相见，很多live、演出和盛典只能出现在线上，现场正在消失。而tmea，是一场音乐人和听众久违的重逢，一场有数千位现场观众和千万人同时在线观看的演出，一场有真实现场的舞台。现场、观众、专业舞台，是张远以及每个热爱舞台的音乐人在这一年中最渴望的东西。
成为solo歌手的第三年，他出了35首歌，只有《嘉宾》这一首有了真正的传唱度。也是因为这首歌曲的走红，让他拥有了这个奇妙的夜晚。「这是苦了很久的一颗糖。」
对不同的音乐人，这颗糖有着不同的味道。无论是什么滋味，他们都很小心地剥开糖衣，用心咂摸它。
那天夜里，《漠河舞厅》的创作者柳爽带着他的乐队和「最佳原创力音乐人」的奖杯，在接受完专访后又折返回采访区，轻声问，「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拍一张照片？」那个房间有着tmea盛典的背景板，他想在下一位艺人没来之前，和团队在这里留下一张合影。现场的工作人员记得，柳爽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脸上的表情无法平静，从小小的live house到自己的声音被千万人所听见，这一夜收获与感慨并多。
tmea盛典的总导演晶晶提起了周深的表演，这是她印象最深、最喜欢的舞台之一。那晚周深拿下年度最佳内地男歌手，也是十大金曲串烧的表演者。晶晶说，她做过那么多场演出和晚会，愿意唱别人作品的歌手极少，周深不仅答应下来，还用心参与了每一首歌的编曲和创意。周深说，他想用十大金曲里赵英俊的《送你一朵小红花》串联起所有的歌曲。音乐人赵英俊在9个月前去世，这是他纪念他的方式。
那8分钟也是整场盛典的高光时刻之一。最初，周深和弦乐演奏者置身花瓣图案灯之中，最后，在一群小红花的荧光棒中结束了演唱，背后不断闪过疫情期间医护工作者的手绘画。
负责演出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每一个音乐人都非常重视这场盛典，「每个人都彩排不够。」过去，他经历过很多场类似的颁奖典礼，很多歌手都是随意走走台，大体知道流程就够了。这一次很不同，每个音乐人都格外珍惜这个舞台和机会，他笑着说，「我内心os是，大家什么时候这么爱彩排了？」
有歌手会提前来，有歌手排练三四次都不够，甚至还有歌手愿意等到凌晨三四点继续彩排。工作人员记得，蔡徐坤是唯一一个连续两天都报名彩排的歌手，他拜托导演组一定要留足够的彩排时间给他，「他特别在意这次舞台的效果」。
在演出结束后，周深在微博上用了4个「非常」来感谢这个舞台，五月天、刘若英用「好久不见」和「感谢」向乐迷们问好，也是在对同行的音乐好友，和舞台上的自己说。
仿佛这一刻整个华语乐坛被这场晚会团结在了一起，没有人想错过它，每个人都把这一年对音乐的留恋放在这里。
当张远唱完了属于他的3分钟，追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停顿了10秒钟，才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那10秒钟很漫长，他说，他还在享受那个舞台，回味那一颗糖，是在说自己的心声，又仿佛是无数个音乐人「异口同声」地说，「对所有爱音乐的人，那实在是一种去不掉的瘾。」
让我为你唱首歌
2021年，总导演晶晶和她的团队承接的全国大大小小很多场演出晚会中，仅有两场是有观众的，这次的tmea就是其中一场。她还记得第一次负责没有观众的大型活动时，那种不自在的感受，「很别扭，而且还是说不上哪里别扭。」代替真实观众的，都是灯球、假人和空空荡荡的座位。
渐渐地，这种无观众的演出成了常态，太多的现场和音乐没有了直接的倾诉对象，也得不到任何情绪反馈。许多提前定好的演出，最终还是因为波动反复的疫情，取消了观众入场，甚至直接停办。如此的失落和起伏导演团队经历过太多次。这次的tmea，仅现场就有数千名观众，是这两年来极为罕见的场景。
直播的时候，有同行朋友发信息给晶晶，说自己看哭了。不是因为哪首歌或者哪个歌手，而是因为两年了，他第一次看到了有观众的表演。那些蓝色的荧光棒、尖叫和欢呼声，还有开场所有人共同合唱的《国际歌》，都让这个夜晚变得有些不同。
tmea想让音乐与人们走得更近，即便线上演出已逐渐成为被接受的主流，依然创造机会让观众和歌手都能有机会感受到舞台的质感，看到真实的人，真实的表演。
除了让歌手和观众处于同一个物理空间，他们还想在心理层面上，靠近人，温暖人。
其实，前两届tmea盛典的主题都没有那么具体，是一个相对宽泛而宏大的主题。筹备盛典时，tme副总裁潘才俊，也是这场盛典的总负责人，和团队聊起了第三届主题的设置，觉得是不是应该换个主题，原来那些看似高大上的语言离普通人太远了。
从自身的经历出发，回想这两年来，到底音乐和人的关系是什么？人们为什么依旧需要音乐？
潘才俊因为工作原因两次出国，整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隔离酒店中度过的，在隔离期间，有时候他会把自己关在淋浴间，用全民k歌录歌，最近一次，他录了一首《平凡之路》，发送给家人。父亲和姐姐听到了，告诉他，通过音乐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并不低落。
「让我为你唱首歌」，不仅是为台下的观众，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远方的人。更朴素地想，他们只是为爱音乐的人提供一个面对面唱歌、听歌、享受音乐的场所。「这个主题让我们和用户有了更具体的连结，让每一个普通人都觉得它与我有关。过去人们常常认为聚光灯下的明星才是主角，这次我们想把聚光灯聚焦于每个生活中的主角身上。」tmea品牌传播核心团队说道。
而在这个主题下，歌手们都有自己想要演唱的歌曲，历经一年想要让人们听见的音乐。导演组对歌手们的曲目没有过多的限制，请他们自由选择。用《送你一朵小红花》串起年度十大金曲中的其中五首的周深，想为 「最美逆行者」和在生活困境中依然乐观生活的你我而歌；而疫情后首次同台的五月天和刘若英，用《后来+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为「后来的我们」而歌，就像阿信在微博上说的，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合体，下次见面，就为后来的你唱那首歌。
唯一不同的是，联系周杰伦团队时，节目组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他可以唱那首《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最后，周杰伦演出舞台的第一首曲目就是《给我一首歌的时间》。主办方的坚持，是因为第三届tmea的主题是「让我为你唱首歌」，周杰伦的弹唱正好回应了这句话，请观众给舞台上的歌手一首歌的时间，让他们为你唱首歌。
当琴键上的旋律倾泻而出时，所有人的青春在旋律中得到了共鸣。现场的集体合唱，屏幕前齐刷刷的歌词弹幕，跨越空间去加入大合唱。
在盛典中，这个「你」也被拆分成了非常具体的人群。为站在聚光灯下的你唱首歌，为每一次相遇唱首歌，为了不起的女孩们、为正在想念我的你、为深夜失眠的你、为一起闯荡的兄弟、为远行的你、为曾经是少年的你。
导演组也试图通过一些舞台设计强化这种连结，为自己而唱时，舞台空间缩小，呈现为自己唱歌；为女孩们歌唱的时候，强烈的激光表达态度；为想念的人而唱，舞台中间出现许愿池；为远行者歌唱时，水中明月与人影相融。他们希望，无论是谁，都可以在近4个小时的音乐盛典里找到自己。
华语乐坛要完蛋了吗？
tmea盛典结束后，上百个微博热搜和在朋友圈刷屏的舞台视频，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喜爱的内容点赞、分享，所有人在这一晚上都重新将目光聚焦于「华语乐坛」。
其中，关于十大热歌的评选在网络上掀起热议，认真点评当下流行的音乐作品。十首热歌几乎都是网络歌曲，在短视频平台上无处不在，曲风和类型有着很强的相似性，被网友们称为「口水歌大赏」。十大热歌榜单颁布后，互联网上更是出现了「华语乐坛完犊子」的声音。
到底什么是十大热歌？它们是怎么被tmea评选出来的？
「热」——即为数据。这些歌曲是在平台上播放量最高的十首歌曲，它们代表的是「热度」而非其他。这个话题的火爆让tmea团队颇有一些意外，因为以数据为标准统计出来的「热歌」，每年都有。
潘才俊说，事后他看了很多业内人士对此事的看法，他很认同乐评人杨樾说的一句话，「热歌反映的是民意。」
这是一个真实的记录，在2021年，这十首歌有流量，有数据，有人愿意为它付出时间，无限次地播放。当五年十年之后，回看2021年的人们都在听些什么，tmea的十大热歌榜记录下了这个时代音乐样貌的一个切面。
潘才俊提起了2004年的网络热歌《老鼠爱大米》，十几年前许多人的彩铃是它，许多年轻人反复哼唱它，站在2021年去重温这首歌，「它也是反映了当初的民意，记录了那个时代是什么样的。」
事实上，十首热歌的颁奖环节和现场演出，在近4个小时的tmea盛典中，仅仅出现了5分多钟。演出团队负责人jessica表达为，tmea是一个能够包容多样性的舞台，可以容下这些有着不同表达方式的音乐，「这么宽广的舞台，不应该容不下这短短的五分钟」。
这场盛典除了十大热歌，还有十大金曲的评选。潘才俊说，十大金曲除了数据之外，还有多维度的衡量，它们是从用户的收听曲库中选取，再由专业的业内人士评选得来。
乐评人流水纪认为，「热歌」和「金曲」有区别吗？当然有，但是两者共存的真实现状，就是当下华语乐坛的现状，是客观存在的平衡。从彩铃到短视频，热歌从未走出老百姓的视野——同样的，公布十大金曲时，几乎每个歌手的名字都能引发现场海啸般的欢呼。作为音乐行业从业者，长期在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共存的状态里，力求实现惊喜转换。听众同样可以在各种类型的作品里主动感知，做出自己的选择。
在对话异常稀缺的今天，因娱乐时长而造就的信息茧房变得越来越厚，一边是熟龄用户反刍经典；一边是年轻粉丝圈地自嗨，新生代歌手难以大众化。像「冷门歌手孙燕姿」和「十大热曲」这样的音乐沟壑，始终缺乏一个对两边都足够理解的解码器。
tmea或许可以充当这个解码器。
年度十大金曲、年度影视单曲《送你一朵小红花》、年度最佳唱作歌手毛不易、年度最佳原创力音乐人《漠河舞厅》的演唱者柳爽……还有被无数网友奉为「青春回来了」的周杰伦、刘若英、五月天的演出现场。这些也都是tmea记录的，华语乐坛的一部分。tmea在做的是为华语乐坛辉煌过去陈情时，也给新生音乐迈向大众铺路。
当被问及看到网络上「华语乐坛完蛋了」熙熙攘攘笑骂声的感受，工作人员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反驳或回应，因为他们要抓住黄金时间，让这个舞台上那些优秀的歌曲、感人的画面加速扩散，赶紧走到更多人视野里去。反而是在盛典后，他们发现，不少资深乐评人、媒体人已经自发地参加到这个话题的讨论中去，在为这种片面的吐槽「正本清源」了。
盛典之后，有业内的朋友主动与潘才俊交流，他们没有提起十大热歌的争议，而是想要探讨如何让更多的不同类型的音乐被人们听到。这也是tme一直在做的事情，大数据可能会让用户的偏好越来越相似，他们最多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如何突破用户画像，打破圈层，拓宽用户的音乐选择。
有一些事情确实在发生变化，潘才俊说，过去可能3万首歌曲就可以覆盖90%用户的播放量，而现在这个数字达到了几十万的级别。「过去这些年，中国用户对音乐的接受程度，审美程度，都拓宽了非常多，这就是变化。」
记录一部音乐编年史
盛典前夕，tmea工作团队的微信群每天都在「爆炸」。那段时间，疫情有零星波动，各地天气也不算好，常常睁眼就看到航班延误了，接送地点更改了，彩排时间需要调整。最后两三天，盛典的执行团队都是凌晨三四点才能收工，第二天一早又要面对新的状况。不到最后一刻，所有人还是做好了无观众录制的准备。
还是咬着牙办下来了。其实，第二届tmea盛典在今年年初刚刚结束，这是2021年他们举办的第二场晚会。在如此变化，如此艰难的时刻，举办两场盛典，到底是为了什么？
潘才俊和他团队中的很多成员都是从唱片时代走过来的人，他们见证过两岸三地不同的颁奖典礼，中国台湾的金曲奖，中国香港的劲歌金曲榜，内地早期的中歌榜、music radio……这些年他们发现，承载一年音乐记忆和故事的颁奖典礼越来越少，没有足够庞大的平台、资金和人力支撑，许多典礼就那样消失了。
三年前，他们刚来到tme的时候，和tme执行董事长彭迦信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希望能够为中国华语乐坛打造一个最好的音乐盛典，不仅在岁末为所有人传递音乐的力量，还想要用典礼去呈现人们正在听什么，喜欢什么，关注什么。也让那些还在写歌，创作音乐的人们有一个专业的舞台，完成这一年最完整的表达。更重要的是，用这场盛典记录每一年华语乐坛最真实的市场、最真实的样貌。
刚刚出道时，作为队长张远带着至上励合参加过几乎所有的颁奖典礼，拿奖拿到手软，一时风光无限。对这样的颁奖典礼他并不陌生，但这一次他有了新的感觉，他说，他带着那个时代的记忆前来，是另一种见证者。
当年和他一同出道的薛之谦、郁可唯，今年分别获得年度最具影响力内地男歌手，年度最佳内地女歌手，恍惚间他觉得，「我们都不再是新人了。曾经的同辈们，都已经成为了华语乐坛的中流砥柱。」他走过一个又一个音乐年代，见证了不同选秀时期的故事，张远觉得过去的画面和tmea盛典的舞台融在了一起。他记得过去，薛之谦唱着《认真的雪》，还在跳popping；他所在的至上励合四处巡演，唱着《棉花糖》。现在，他们又在舞台上相遇，各自演绎自己新的作品。
彭迦信在tmea盛典结束后对内部团队说道，「三年前，当我们首次发起tmea的时候，我们就希望它不仅是一场盛典，更是音乐行业成绩与编年史的记录。这种记录，不仅有当下的意义，五年、十年、更多年之后，再回首看看当年我们一起为音乐行业写下的记录，你会发现，它的意义是穿越历史周期的。」
而今年重返音乐行业、担任tme首席执行官的梁柱，则在tmea前一天的tme员工大会上，幽默而又深情地以一段脱口秀回顾了过去十八年音乐流媒体行业的发展历史。次日中午，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为什么昨天会回顾历史？因为这样才能找到初心，刷新音乐行业的未来。」
乐坛究竟如何，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但是十年之后再次审视产业和审美标准的更迭，tmea或许可以提供一个相对客观、全面的注解。这部编年史才刚刚步入它的第三年，还有很遥远的路要走。tme团队也在摸索如何用更好、更准确的方式呈现这一年的华语乐坛，又如何能够更懂用户，更懂音乐人。
回首这三年， tmea盛典从行业影响力、舞台效果、奖项设置等层面不断升级，为国内音乐盛典树立了新的标杆。tmea一直在记录着时代的声音，嘉奖每一位爱乐者的努力，也在传递温暖人心的力量。
tmea盛典举行的近4个小时，导演组和tme团队没有办法走到台前欣赏每一首歌曲，只能在后台、场外和演播间进行幕后工作。连导演组都是回到住处，才完整地看完了盛典。
尽管如此，很多工作人员还是被一个小小的场景所打动——候场时，前面的歌手还在演唱歌曲，柳爽在幕布后面备场。他突然举起双手，仿佛拥抱空气中的舞伴，独自跳起了《漠河舞厅》里，那个失去伴侣的老人的独舞，乐队成员站在边上默默地注视着他。工作人员们看不见柳爽的神情，只能知道他在那里一遍又一遍跳着。没有《漠河舞厅》的乐曲，也没有观众的欢呼和荧光棒，但这个无声的画面却是一个真正属于音乐的时刻，他们都在那一刻，听到了《漠河舞厅》的旋律。
在场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始终会记得这个场景，一个音乐人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中，这就是2021年的冬天，一场音乐盛典的幕后，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但一个时代的音乐人在为什么而创作，在为什么而歌唱，那一刻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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