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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和打口盒带盛行、互联网和无损尚未大行其道的年代，我听到最早的平均律就是他所演绎的。他在生命最后阶段时所录制的81年版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正是我所购买的第一张正版唱片－在穷学生时期，它几乎等于我整两周的生活费。如果称他为20世纪中巴赫最为伟大的诠释者有过誉之嫌，但他一定是最不容被忽视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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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的演奏专辑—《哥德堡变奏曲》1981年版（缈沨购买的第一张正版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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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来自加拿大的格伦·古尔德（glenn gould，1932-1982）

一个众人口中的天才

古尔德出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多伦多市，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已有41岁。她是钢琴教师，有着出色的钢琴和管风琴演奏技术，而她的丈夫业余玩玩小提琴的水准也不在话下。这样的家庭对古尔德早期的音乐教育自然有着深远影响。当然若追溯起音乐家血缘，古尔德的外祖父还是挪威作曲家格里格（edvard grieg，1843-1907）的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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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一双修长美手的左撇子天才少年

他出众的音乐天赋自童年时期就展示了出来，这个有着一双修长美手的左撇子少年在10岁就拜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alberto guerrero教授为师，学习钢琴、管风琴演奏和各种音乐理论。13岁时，古尔德就开了他的首场管风琴音乐会，19岁开始职业演奏家生涯，连轴飞遍北美各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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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uld和他的宠物们：一只名叫“莫扎特”的鹦鹉和小狗nick，1946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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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也是二战后第一个造访苏联演出的来自北美的音乐家，当时他也不过只有25岁。所到之处，媒体和公众都对他赞誉有加。很显然，这是一个成功钢琴家的符合标准惯例的发展轨迹，触手可及的大好光明前程就在前方等着他，这简直是再自然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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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在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royal conservatory of music），坐着他那把著名的小破椅子，1956

一个面向内心的孤独怪人

除了天才音乐家的身份，古尔德那些显著的怪癖总是更容易被人们津津乐道。他总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佝偻着背，坐在一把比普通琴凳矮得多的小破折叠椅上——这把著名的“古尔德之椅”是他父亲专门为其制作的，他拒绝坐在其他的凳子上演奏，哪怕最后椅子已经残破不堪，不得不用铁丝和螺钉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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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父亲为他做的椅子，古尔德拒绝坐在其他的凳子上演奏。

在演奏的时候，他的肢体语言极度夸张，弹奏的同时一边哼唱。古尔德的录音虽然都做了后期处理，但还是能很容易听到他哼哼唧唧和椅子吱呀作响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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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之椅的复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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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藏渥太华国家艺术中心（national arts centre）的古尔德之椅

这些怪癖从音乐一直延续到古尔德的现实生活。他讨厌坐飞机，竭力避免与他人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曾有某位不明就里的斯坦威的调音师轻拍他的肩膀以示问候而让他大为光火。他还对温度极度敏感，录音时会有专门的空调师随时听候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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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在演奏前习惯将整个小臂都浸泡在热水中得以放松。

除了在演奏前习惯将整个小臂都浸泡在热水中，甚至是夏天他都用厚厚的手套围巾和帽子将自己裹成套中人。此外，他还对药物跟电话有着极端的依赖—甚至可以说过滥。医学界曾据此推断古尔德患有艾斯伯格症候群（asperger's syndrome），准确地说，就是“没有智能障碍”的自闭症患者的典型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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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么炎热，古尔德都会带着厚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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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生活》周刊的摄影师 gordon parks曾为古尔德拍了这组非常珍贵照片。可以从中一瞥这位天才

而这种愈来愈排斥直接面对公众，独面内心的状态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1964年，古尔德在32岁其职业顶峰时，在洛杉矶开了一生中最后一场音乐会，随后公开宣布他将退出舞台生涯。此后，他把自己的余生都交给了他那心爱的“如子宫般宁静”的录音室，仅通过发行唱片录音来继续他的音乐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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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尔德为《哥德堡变奏曲》这张专辑挑选最后的曲目之前，他在斯坦威钢琴工厂边抽样钢琴的性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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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花费毕生精力录制了大量包括了《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哥德堡变奏曲》、《2、3部创意曲》以及各种小前奏曲、托卡塔、赋格、幻想曲等等的巴赫作品。当然除了巴赫，他还录了莫扎特、贝多芬、斯卡拉蒂、肖邦、勃拉姆斯、斯克里亚宾和欣德米特等人的作品，横跨巴洛克直至20世纪，相当多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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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加拿大广播公司总部（canadian broadcasting centre）门前的古尔德铜像，他独自坐于长椅一

除了钢琴家身份，古尔德同时也是职业广播节目制作人和撰稿人。多伦多加拿大广播公司总部（canadian broadcasting centre）门前至今还有他的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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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广播人古尔德的另一面

他最为知名的广播文献作品《孤独三部曲》（the solitude trilogy）—《北方的观念》（the idea of north），《后来者》（the latecomers）和《大地的寂静》（the quiet in the land）—是他数次前往加拿大北部，以途中所见、生活居民等声音素材进行采集拼贴而制成的。这个迷恋寂寥北方的孤独者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对音乐的理解和实践，哪怕跳出了固有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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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广播人古尔德的另一面

哥德堡构筑的轮回

古尔德和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 bwv. 988），这几乎成为了一种标志性的组合。当然，那个著名的失眠症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巴赫的学生哥德堡为其深受失眠之苦的伯爵雇主彻夜演奏，巴赫为爱徒写了这么一套含有30个变奏的套曲帮助伯爵捱过那无数个闭着眼儿也睡不着的漫漫长夜，自己也获得了不菲的报酬—然而据史学家考证，这个故事基本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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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 haussmann于1746年为巴赫所作的那幅著名的肖像，他手中所持的那份编号为bwv. 1076的卡农手

当然，这部作品足够份量，画家e.g. haussmann于1746年为巴赫所作的那幅著名的肖像中，他手中所持的那份编号为bwv. 1076的卡农手稿被认为是以哥德堡为基础而作的，而在后者第十三首的卡农中也同样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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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张大图再看一遍~

无论如何，《哥德堡变奏曲》确实是一部经典之作。以个人经历，特别是在进行漫长而痛苦的工作时，它无疑是最佳的背景音乐之一。这部1741年出版的巴赫晚期键盘作品被埋没了长达几个世纪，直到20世纪上半叶，女大键琴家兰多芙斯卡（landowska）将它发掘出来，人们才广泛在音乐厅和录音中接触到了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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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堡变奏曲》之aria

《哥德堡变奏曲》有着庞大而精密的结构，它有一个非常优美的3/4拍萨拉班德舞曲作为主题的咏叹调（aria）出现在开始和结束，中间则是包括以三个变奏（最后一段为卡农，从一度到九度）为一组结构的30个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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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堡变奏曲基于通奏低音和声的变奏

这里要提到的是，哥德堡变奏曲并不是根据aria的主旋律，而是通奏低音的和声而发展变奏的。第30变奏是一首集腋曲（quodlibet）—通俗的解释就是歌曲串烧，是由两首歌名十分之无厘头的德国民歌组成的，分别是“我已很久不在你身旁”（i have so long been away from you）以及“白菜和萝卜将我送往远方”（cabbage and turnips have driven me away）。最终重新回到了初始的aria，如同轮回，划了一个完美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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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和萝卜将我送往远方”（cabbage and turnips have driven me away）

古尔德自然十分清楚《哥德堡变奏曲》于巴赫、以及他本人的意义。他甚至专门录了两次（两个版本都非常著名）—1955年版在他初出茅庐的时候，以及1981年版他逝世前的收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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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版《哥德堡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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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版《哥德堡变奏曲》2（两者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后来被sony收购了，然后son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一个录音是较少有人留意到的1954年版，是在55年版正式发行的前一年，古尔德于1954年6月21日在加拿大广播公司（cbc）所作的广播录音；严格来说，这个才是古尔德最早的完整《哥德堡变奏曲》录音。唱片还包括了巴赫最著名的为键盘乐而作的协奏曲（bwv.1052）和一首part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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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版《哥德堡变奏曲》

1954年版的哥德堡录音最大程度保留了真实，钢琴家演奏时碰错的音都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而当时年仅22岁的古尔德所焕发出来的光芒是每个听到录音的人都不会否认的。55年正式发行的录音不到40分钟，古尔德正值盛年，他按照惯例并未反复变奏中的段落，而到了81年“垂暮”之时的录音却超过了50分钟。在某些变奏，他几乎放慢了一倍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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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的演奏专辑—《哥德堡变奏曲》1981年版

1981年版的哥德堡除了cd还有同步发行的影像记录，人们可以看到那个当年何等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略显憔悴，专心伏首在琴前，沉浸在神魂超拔境界中的老人，宛如一个圣徒。那场面真的令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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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心伏首在琴前，宛如一个圣徒。

1982年10月4日，古尔德因突发脑溢血在多伦多逝世。他刚刚过完50岁的生日不久，终生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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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在多伦多安乐山公墓（mount pleasant cemetery）的墓地，石碑上刻着哥德堡变奏曲aria的开

在生前，戏称自己是“最后的清教徒”的古尔德曾说过，他希望能出席自己的葬礼。他梦见他站在他的躯体之上，从高处往下看所有的人，而他自己则没有形体。他的葬礼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约有3000多人到场参与。在追思仪式中，加拿大广播公司的技术员们通过预先安装在教堂内的音响装置，播放了他最后录制的《哥德堡变奏曲》中的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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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古尔德的表妹，杰西?格里格的话来作为结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当《哥德堡变奏曲》在教堂四处回荡时，我知道他出席了他自己的葬礼。他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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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公众号 琴台音乐厅，2015年10月）

| 缈沨

乐龄1995年至今，世界美术史研究专业，手抄本圣像画匠；控古典音乐|bach|中世纪美术；宗教信仰：天主教，圣名teresa (of ávi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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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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