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连环套》里,故事的女主角霓喜,她的一生有过四个男人。
从她立志要成为一个有身份的太太开始,她先是见识了印度人雅赫雅的无情,又品尝了药铺窦老板的老奸巨猾,还揭开了药铺崔跑堂的滑头,后又感受了英国人汤姆生的决绝。
她想成为太太的梦想,说透了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一张牢靠的饭票,仗着自己的美貌为自己谋一份天长日久的太太工作。
"可却不曾想到,她抱着这个梦想找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用挑剔的眼光审视她,他们也在掂量像霓喜这么一个光有漂亮脸蛋的女人值不值得娶。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和霓喜相处过的男人们比她更现实,也更务实。而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会娶霓喜,也恰恰印证了霓喜带给他们的不过是满足了他们心中某种欲 望。
雅赫雅,开绸缎店的印度人,30岁上下,书里说他是个俊俏人物,靠着自己白手起家,很不容易,将钱看得格外重。
他理想中的恋人是和他年纪相仿的阔太太们,既有面儿又能帮衬自己生意,可偏偏满足他条件的女人难寻,人已经有了一定阅历,看他雅赫雅总觉得是个无名的草根,飘摇招风的说不定哪天就倒了。
"无奈之下,雅赫雅只得寻年轻妮子,毕竟对年轻的女孩子来说,她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些零用钱和自尊心罢了,不用哄不用闹,还能用的顺手。
这便是悭吝商人雅赫雅找霓喜的盘算。
又因他这个人比较吝啬,他决定买霓喜之前,已经见过了七个女孩子,要么觉得人家有湿气,要么嫌人家长得丑,要么嫌价钱贵。
直到遇到霓喜,她是由养母送来的,没多少感情,价钱也好谈。虽说只有14岁,可脸蛋已经长开还颇有些姿色,更关键的她没有湿气,没有疾病,身体健壮,对雅赫雅而言干家务、做饭、暖床够用了。
"心里盘算定了,也就好谈了。他只用了120块钱就买下了霓喜,成了自己的女人。
不愧是做生意的,算计的那叫一个清楚。
他对霓喜倒是“物尽其用”,霓喜见天地埋头在家干活,吃穿用度都靠她一个人,只要雅赫雅从外面回来,烧水伺候洗澡忙得团团转。
18岁上还给雅赫雅生了个胖小子,雅赫雅大发慈悲地看她看的松了,她才得空能出来逛逛。
这期间但凡霓喜有的没的提结婚,他就想办法避开话题。书中说他不是没想过娶霓喜,但实在受不了她那张嘴到处乱说,败坏他的名声。还常常和其他男人玩暧昧,让他实在下不了决心娶她。
"可话又说回来,纵使霓喜老实待着,他会娶她吗?不一定。毕竟他渴望的伴侣是与他有用的,能带出去的,而不是像霓喜连出身都没有的女人。
更何况,霓喜这张嘴,逢人就说自己是买来的,在外人面前更是显得他悭吝龌龊,怎会娶她?
所以,当霓喜打翻了醋坛子后,雅赫雅终于忍无可忍。
正好借着由头直接将她赶走,对雅赫雅来说,霓喜已经24岁,过了最好的年纪,也已生养了两个娃,且脾气渐长,越来越难以消受,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留着只是个累赘。
"他赶霓喜走的时候非常决绝,他赤果果地告诉霓喜:
“孩子跟你呢,我一个月给你30,直到你嫁人为止。孩子跟我呢,每月贴你130。”
这才是雅赫雅的真实面目,他从打算娶霓喜再到打消念头后,可能就生出了赶她走的想法,只是苦于找不到由头,这回好了,霓喜自己撞到枪口上了,他正好借势赶人,还不用损伤自己一分一厘,多划算的买卖。
对霓喜来说呢,正如书中写的:
“霓喜忽然疑心她还是从前的她,中间的十二年等于没有过。”
多凄凉。
霓喜出了绸缎店的门便进了药铺“回春堂”的门,成了药铺老板窦老爷名义上‘夫人’。
要说这窦老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打他头一回瞧见霓喜,就看上了她的美貌。一听说她从绸缎店出来了立马将夫人家小送回乡下,派人接来霓喜,和他做夫妻。
"要说这老爷子,光是这个手段也就小瞧他了。他知道单是给霓喜腾地儿也不能让她塌心,毕竟都是有过经历的人,在感情上也都清楚,除了心还得有实惠。
所以,他派人去接霓喜的时候专门传话给她:
“他(窦老爷)闻说你现在出来了,他把家眷送下乡去了。问你,你要是肯的话,可以搬进来住,你的两个孩子他当自己的一般看待。他今年57,坚道的同春堂是省城搬来的两百年老店,中环新近又开了支店。他姓窦,窦家在番禺是个大族,乡下还有田地。将来他决不会亏待了你的。”
瞧窦老爷给传的这段话,前一句把家眷送走是表自己迎她进府的决心,后一句待孩子视如己出是稳定她的犹豫心,后面两句是表达自己财力雄厚,跟了他现时享福不说,后面还能落着好。
对于一个刚失了去处,还带着两个孩子孤苦漂泊的女人来说,窦老爷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救命稻草,霓喜又不傻她为何不搬进去?
"进了窦府的霓喜穿金戴银,日子过的舒坦极了,可她的不检点,对下人的苛刻也都让旁人议论纷纷,唯独窦老爷不吭声,哪怕有些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是不闻不问,装作不知。
外人都说老爷傻,只能套用《大话西游》里的台词:“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窦老爷才是真的高级玩家,他感化人心的能力绝非一般。
他病重的时期,叫过霓喜,动情地对她说:
“我要去了,你凡事多当心,我家里人多口杂,不好相与。先前我儿子和你女儿的亲事怕是不成的,连你和我生的两个孩子,也还是跟着你的好…… 我看你还是一夫一妻,拣个称心的跟了他,只要夫妻俩一心一计,不怕他不发达。”
这段话,哪一句听着不是为霓喜着想,更不要说窦老爷后面的为霓喜计的话了。
“我把英皇道的支店给了崔伙计,去年开这个店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打算,地段不大好,可我立了字据,算是盘给他了,我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合着,这位窦老爷不仅知道霓喜和崔伙计的事儿,还给他们一个支店,好兑现霓喜的一夫一妻好好过日子的夙愿。
"听了这段话,霓喜感动的一塌糊涂,在老爷子跟前端屎端尿、没日没夜地伺候。
可是!老爷去了,人家里人把霓喜连同孩子一起赶了,她跑去找崔伙计时,才知道崔伙计两年前就已娶亲,娶亲的钱还是窦老板给的。
原来,霓喜不过是伺候窦老爷善终的“佣人”,他只是贪恋霓喜的美貌,占有她这几年的青春罢了。
要说霓喜处的男人中,最小白脸的莫过于崔跑堂了。他先是主动勾搭霓喜,在霓喜还在绸缎店里时,就提着东西借故去找她,结果被雅赫雅撞了个正着,逮住他就是一番好打,打的崔伙计再不敢上门。
可偏偏他老板又看中了霓喜,派他去接她入府,这下倒是给崔伙计提供了便利。
"他和霓喜就在药铺、窦府打得火热,你捏我一把,我亲你一口,毫不忌讳。
他新娶的媳妇留在老家,他自己一人孤身在外,有了霓喜,他也不孤单了,还能时不时地跟霓喜讨点钱。
“崔伙计手头上有了几个闲钱,里里外外连小衫都换了绸的,尖鞋净袜,扎括得自与众不同,三天两天买了花生瓜子龙蚤甜姜请客。”
有人陪着,寂寞的日子过去了。还有人给钱,给自己摆阔,把自己整的人五人六的。
对他来说,遇上霓喜,真是遇上贵人了。
可一切都会曲终人散,霓喜跑来找他商量未来日子的时候,却瞧见旁房里有个年幼的妇人,才知她是崔伙计家明媒正娶的妻子,钱还是窦老板给的。
"霓喜对崔伙计的一番情义算是白费了。
往好听里说,崔伙计是听他妈和老板的话,往不好听里说,他就是个靠听话吃软饭的烂货。
他黏上霓喜无非就是为了满足情欲,顺带捞点好处罢了。可惜霓喜还以为她遇上了个听话的,指着支店的买卖和他共度余生呢。
要说霓喜的桃花运也真是了得,从窦家净身出来,去做佣人的姐妹家串门,碰巧遇上了男主人英国人汤姆生,一眼就看上了她。
汤姆生呢,在和霓喜相处的几个男人中,也算是个慷慨的人了。
"他给霓喜租了房子,配上顶好的家具,两个人共同生活在一处。
对汤姆生而言,他一个英国人,远在海外,孤身一人难免孤单,有了霓喜有了伴,心里好歹有个去处,每天下班有个家回。
对霓喜来说,汤姆生未婚,是个洋人,在香港又没根基。自己跟了他,算是给了他一个家,而且出门还有面儿,毕竟那个时代,外国人是被高看一眼的。
"两个人,各自心中也都是有着各自的盘算。
虽说霓喜给他生了个女儿,可汤姆生却从未提过娶她为妻的事儿。
见霓喜盯自己盯的松了,抽空回了英国,结了婚。霓喜还是从报上看到的消息,她跑去找他,他一改往日脸色,只是冰冷地甩给她一张5000块钱的支票。
“这是你的,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不再见我。”
纵使霓喜对数目不满意,想要纠缠,却被汤姆生喊人将她赶了出去。
对汤姆生而言,他虽身居异地,可他的前途家业都远在英国,他怎么可能抛弃一切娶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家世的女人?
"如果他真有心娶她,暑假期间,他送她们去日本他也就一起去了,何必自己一个人躲去青岛?
霓喜于他而言,只是他在异国他乡消遣的情感寄托,他玩够了也就扔掉了。
看过霓喜和她相处过的男人们,就明白了,他们找霓喜,初都是贪图她的美貌,进而觉得她有用,能满足他们某些的欲望。
对于霓喜来说,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只能通过找男人安身立命,谁对她示好,她便以身相许。
"在她眼里,爱是什么?不知道,她只清楚这是自己活着的方式。
对于撩拨霓喜的男人们,他们则明确地知道自己为何要找霓喜,当她无用时只需一脚踹开即可。
要抛弃她,成本太低。
如果说霓喜找男人,只为求个妻做;那这四位男人,他们找霓喜则印证了他们的现实。
果然,每一段感情都不单单只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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