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乔苗儿

采访《鬓边不是海棠红》总导演惠楷栋时，陈纫香提剑唱《红楼二尤》，血洒戏台的预告刚放出去，全剧从喜到悲的转折到来，弹幕评论涕泗横流，哀声四起。导演显然做足了心理建设“早就有观众说要寄刀片！”，似乎观众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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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出52天，从超前点映到vip结局，再到普通会员结局，水云楼谢幕，《鬓边不是海棠红》（以下简称《鬓边》）正式收官。播出期间，《鬓边》的爱奇艺站内热度达到7583，先后在总榜、电视剧热播榜、飙升榜、泡泡热搜炸榜等多个榜单占据头名。观众入了戏，还在用爱发电：小作文、短视频、人物漫画，形式五花八门；支持《鬓边》参加“飞天奖”评选，呼吁上星播出，海外发行，以便更好地弘扬国粹京剧，传承传统文化。

收官之后回过头再看《鬓边》，应该说这是一部低开高走，后劲绵长的作品。该剧的艺术总监于正也曾在微博上表示，做《鬓边》需要勇气，因为京剧门槛高、普及难，作为创作者担心观众群体受限。有赞誉期待，也有争鸣质疑，豆瓣开分6.9，站在媒体视角，有失公允，不够客观。幸而《鬓边》争气，「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从梨园行辐射北平众生相，由知己情写到家国义，前半程令人捧腹的喜感未消，后半段时代的悲歌前奏已响，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物高光时刻的到来，《鬓边》的豆瓣评分也回升到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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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导演惠楷栋的采访来为《鬓边》全剧做结，既是从创作者角度回溯一部作品的诞生始末，也希望全剧尘埃落定，口碑充分发酵后，验证几处行业猜想：通过对比导演阐述和观众反馈来检验创作者和观众间的这座「桥」是不是搭对了；假如用「行业剧」的视角看《鬓边》，展现梨园行的作品，怎样保证视觉层面和故事层面同时「好看」；身为创作者到底应该在擅长的领域内深耕还是不断挑战新内容。

「座儿和角儿」的共鸣

「你知道什么是知音吗」

「我知道，我一直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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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片头这两句画外音，从戏里延伸至戏外。《鬓边》的切入点是梨园行，演的是座儿和角儿的事；作为剧，《鬓边》也期许着和座儿成为知音。

提到《鬓边》的服道化，再挑剔的观众也赞不绝口，更有考据党由剧发散，研究服饰纹样、追溯绣法流派起源、甚至关注角色穿得衣服对不对，是否符合当时的地域风俗。观众眼尖，注意到天桥街上不仅有转盘叠碗的江湖艺人，连作为背景的摊贩，摆着卖的都是焦圈、豆汁、爆米花一类北平小吃。这是戏剧魅力的延伸，说明前期做的准备功夫足且细。惠楷栋介绍，全剧有两百多套戏服，其中100多套是专门定制，不仅一比一还原了当时的湖广会馆，还拉来了大量黄土铺在原本天桥场景的水泥路上，一方面当年并没有水泥路，防止穿帮，另外一方面也为了原原本本再现天桥三教九流混杂的市井风貌。为戏较真求实，在惠楷栋看来是创作者应尽的力，最终能被观众看到且认可，是额外的收获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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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也让更多的「宝藏演员」走到台前，被观众记住。譬如塑造了「绿林女王」古大犁的黄圣依，带来了完全不同以往的荧屏表现，这位豪横霸气、穿上裙子就不会走路的女土匪，前期有多好笑，后期就有多好哭；还有「小腰那么细」的曹贵修的扮演者唐曾，低沉磁性的声线也圈粉无数。

谈及演员，惠楷栋的赞许藏不住：提前进组围读剧本，进行专业的戏曲培训，全组演员无一不全身心投入到角色的塑造中去。除此之外，惠楷栋还分享了一个拍摄时的细节，后来证实观众也注意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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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拍摄环境嘈杂，同期声基本不可能实现，但《鬓边》呈现出来的效果仍是演员本人的声音。“《鬓边》是准同期，演员们自己回来配的。声音是表演的一部分，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表演是完整的，后面叫大家回来配音，没有二话非常痛快就都回来了。”惠楷栋说。然而，对于演员佘诗曼而言，大段台词用普通话完成还是过于困难。惠楷栋在现场想了个两全的办法：每句台词的开头和结尾说普通话，中间再说粤语，不仅解决了配音对口型的问题，也避免演员因为转换语言而影响情绪的连贯。所以即便是配音，因为口型对得准，二奶奶的声音完全和角色融为一体，没有半点游离割裂感。

采访当日，新剧观察（id：xinjuguancha）记者忍不住请导演剧透结局，程凤台和商细蕊是否真如传闻中「一个站台，一个戏台」从此天各一边。“没错。”惠导回答地干脆利索，转而又补充“程凤台和商细蕊的知音之交我加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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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集，程凤台重伤昏迷，二奶奶病急乱投医，认定二爷是失了魂，土法上马要给二爷「叫魂」，剧本里写到这，导演惠楷栋在拍摄时做了改动。原本叫二爷的儿子为父亲「叫魂」，商细蕊以身相替，站上房顶整夜唱戏，用戏文唤醒知己，自己却唱破喉咙，唱到脱力。这样的处理，惠楷栋有他的想法“程凤台和商细蕊因戏结缘，从戏起，由戏终，知音之情，就都在这戏词里。”

虽然收官，《鬓边》仍旧余音绕梁，也向行业证明：用了心的创作，最终都能直抵观众的内心。

「监视器旁的椅子」背后的事

在《鬓边》之前，不要说戏曲题材电视剧，包含戏曲元素的作品，已经暌违荧屏多年。以京剧大师荀慧生一生经历为线的人物传记剧《荀慧生》是2006年播出的，融入京剧元素的《丑角爸爸》和黄梅戏题材的《黄梅戏宗师传奇》是2012年播出的。此后与戏曲相关的作品，可谓一剧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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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是国粹，文化积淀深，却并不意味着远离观众，应当被束之高阁、顶礼膜拜。恰恰相反，鼎盛时期的京剧、戏院，如同今天的电影、电影院一般，面向的就是普通百姓，是日常休闲放松的一部分。对而今的创作者来说，要拍好京剧题材，再现梨园风貌，难度也不亚于拍一部行业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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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楷栋回忆接下《鬓边》的心路历程，直言“像坐了过山车”：初见京剧题材的欣喜、跃跃欲试很快被紧张、犹豫代替，担心拍不好，不能展现出国粹的气韵。惠楷栋的紧张情绪随着毕谷云、牟元笛、尹俊三位戏曲执导的到来而化解，他在拍摄现场会在导演的监视器前多备一把椅子，留给戏曲执导老师。

京剧是童子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三天不练，观众知道。《鬓边》全剧能叫出名的戏曲选段便有几十出，更不乏《百花亭》《打严嵩》等脍炙人口的作品，即便全组演员在开机前拿出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专业的基本功培训，非科班出身也很难还原神韵。戏曲指导不仅是教授演员们手眼身法步舞台程式的老师，更需要亲自上阵完成中远景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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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惠楷栋导演介绍，剧中涉及京剧选段的部分，采用演员近景特写+戏曲执导老师远景替身的方式完成。陈纫香和商细蕊斗戏的重场戏，陈纫香所使的「仙人步法」源自京剧中的「魂步」，商细蕊扮赵飞燕鼓上舞、抖翎子等技术难度高的部分，远景也是由专业的戏曲执导老师完成，除此之外，戏曲执导牟元笛还扮演了剧中年轻的宁九郎，专业加持，才有了如今观众看到的，原汁原味、高度还原的「戏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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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观众评价《鬓边》「高级」「讲究」，如今看来得益于主创们对于专业的追求。作为大众文化产品的电视剧，如果能够成为承载国粹的沃土，用剧的影响力来推动京剧文化的传承和发扬，《鬓边》的意义也不仅停留在「一出好戏」的层面，从而拥有了更广阔深远的社会价值。

「跟欢娱合作像知己」的创作自由

《鬓边》是导演惠楷栋和欢娱影视合作的第三部作品，之前两部分别是《延禧攻略》和《烈火军校》，其中播放量超过130亿的《延禧攻略》是2018年的年度爆款，也是他首次拍摄古装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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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出身，深耕现实题材多年的惠楷栋，已经积累下包括《缉毒精英》《阳光警察》《卧虎》在内的大量作品，抛开已有光环，挑战从未尝试过的新鲜领域，对于成熟的创作者来说无疑是一次冒险。类似为什么「转型」这样的问题，惠楷栋已经被问过n次，记者未能免俗，试图挖掘不同的答案。

“喜欢尝试不同的类型”导演毫不犹豫地回答。

「定型」是外界赋予的标签，惠楷栋骨子里是喜欢尝试新内容的创作者，正巧欢娱影视也是一家不断追求内容创新的制作公司，因而一拍即合，竟也有几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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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观惠楷栋和欢娱影视合作的这几年，既有「变数」，也有「定法」。《延禧攻略》《烈火军校》《鬓边不是海棠红》从内容上来看是不同的类型，却有着相对固定的班底，美术指导栾贺鑫、造型指导宋晓涛，都是惠楷栋的老搭档，配合默契，审美风格也相对统一。也是从《延禧攻略》开始，惠楷栋开始保持每年一部剧的稳定产出。即便是无缝衔接，惠楷栋也要求自己倾注更多精力放在前期筹备上，在他看来，只有在开机前沉下心打磨剧本，做足准备和功课，后续的拍摄质量才能得到有效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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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楷栋和欢娱影视的合作也并非锁死或者绑定，更多是基于信任和默契，他坦言欢娱也给予了他充分的创作自由，令他可以继续尝试不同类型的作品。近期刚杀青的《危机先生》，惠楷栋又回到了现实题材的轨道上，而且是行业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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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惠楷栋的下一部作品，又去尝试新的类型。不论如何，兢兢业业扎实做戏，用好的作品以飨观众的创作者，观众都将回馈诚挚的褒奖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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