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系列】
小二黑离婚
作者：付晓峰
小二黑和小芹是著名作家赵树理笔下山西乡村的两位青年农民,是解放区翻身农民自由婚恋的代表人物。今借用这两个名字，关注瞭望当今农村青年进城打工的人生轨迹。到城里打工，将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命运？
农村空了,除了老人和儿童,青壮年都进城打工。小二黑和小芹——这一对刚结婚一年的青年农民夫妇，也随着农村的伙伴卷进了进城打工的波涛中。他们夫妇俩进城打工并不是城里挣钱容易，而是不知什么原因，农村的耕地越来越少，剩余的劳力要转移到有劳动力的城市。他们夫妇俩进城打工也不光是为了赚钱，这里太寂寞了，空荡荡的农村，他们夫妇俩守望这里做什么呢？更多是城里的精彩世界在诱惑着他们。小二黑和小芹背着沉甸甸的口袋，口袋里装着小米.红枣.山药蛋，还装着他们夫妇俩闯世界的金色的梦……
进了城做什么呢？曾是农村里种庄稼的状元，全乡劳动模范的小二黑，一走进城里就有些晕头转向。他没有什么专业技术，更没有什么绝活，只有一身廉价的傻力气。他与所有的进城打工的农民们有相同的经历，送过煤球，搞过装修，当过装卸工，受过骗上过当。整天累个半死，除了吃饭也积攒不了几个钱。后来，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托同乡帮忙，才进了一家国营大企业当了一名保安。经过简单的培训，就着装上岗了。开头，因为小二黑乡音太浓，与领导和同事沟通不了，弄了好几次误会，他被扣了三个月奖金。为此，他埋头苦学普通话。到头来只学了一口半生不熟的带着山西味儿的普通话。当保安比干重体力活较清闲一些，但每天不闲地跑前跑后，他的两条腿都跑肿了。遇到企业里产品被偷盗，都要扣除保安人员的工钱，保安这份营生不好干。
小芹在城里谋生顺利吗?曾在农村家里有一手好针线活,田地干活手脚利索的小芹,刚一进城也傻了眼,不知干啥行。她与所有的进城打工的农村姑娘媳妇有相同的经历，卖过报，干过保姆，又进了一家民营小企业在流水线加工电脑元件。后来老板卷款外逃，她无奈进了一家大酒店当了一名服务员。小芹聪慧活泼，脑瓜灵手脚勤快，她还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在村里她就是一名歌手，山曲.民歌.二人台她唱的好。有时候，沈老板还安排她给光临大酒店那些有头有脸的贵宾唱歌助兴，她的工钱也比别人的多。这样，小芹被捧为大酒店的打工明星。她在大酒店如鱼得水，她似乎在这里找到了展示自己才华的平台。
小芹在这家大酒店最大收获就是她开阔了视野并长了见识。她看到了走进大酒店的客人，特别是那些有各种官职的有权有钱的人。他们大鱼大肉地吃，他们大手大脚的花钱，他们花个万二八千都不眨眼睛，他们花钱花的多痛快！他们为了摆阔气讲棑场，一桌酒席只吃了几口就扔弃了了。他们的一桌酒席足够贫困农村农民一年的生活费用，小芹看到这场面就心疼啊。小芹想这些客人出手大方花的钱，决不是靠一年辛苦养猪及母鸡下蛋换来的钱，更不是为了供孩子上大学而瞒着家人偷偷地去县医院卖血的钱……她又看到了光临大酒店的那些城里有钱的女人们，她们一个个珠光宝气，光彩照人……此时，小芹的心里很不平静，她的心里很复杂也很矛盾，她愤恨城里有权有钱人的挥霍，可她又羡慕城里的有钱人，特别是她羡慕城里的有钱的女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老天爷不睁开眼，为啥城里有钱的人活的这样滋润？
更让小芹心里不平衡的是她与丈夫在城里安的家，这个家就是在这座城市边缘租的一间十平米的小屋。用小芹的话说这间小屋还没有农村家里的猪圈大。小屋只放了一张用破木头板子制做的床，还有一台用三十元钱买的黑白电视机。这间简陋、潮湿 、又不通风的小屋，只能给他们夫妇遮挡些风雨，只是他们凑合着安身睡觉的地方。每天夜晚，困乏疲倦的小二黑一倒下，睡的就象死猪一样，而小芹躺床上翻来覆去无睡意。她思前想后，她觉得自己活的窝囊活的委屈。
城里打工的日子虽苦，但小屋里一直风平浪静。小二黑的心里却很不踏实，他总感觉到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让小二黑不敢想的一场家庭危机已慢慢地从天而降。他开始觉查到媳妇小芹有明显的变化。往常衣着朴素勤俭持家的小芹在休息日留在家里洗衣服干家务，如今一有闲空就逛商场买化妆品和衣服。最使小二黑不能理解和不能容忍的是，小芹将多年留的并喜爱的又黒又粗的大辫子毫不犹豫地剪掉了。竟然到发廊将自己乌黑的秀发染成象外国人一样的黄发，又弄了个火鸡式的发型。为此，和媳妇从没有红过脸的小二黑在家大发脾气。然而这一切无济于事，向不好的方面发展才仅仅是开始。打那以后，小芹与小二黑的感情越来越冷淡，她回到家不说话，她开始鄙视土里土气没有能耐的丈夫。小芹就像换了一个人，她也不怎么认真地到酒店上班，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似乎她手头很有钱，每天描眉画脸，打扮的花枝招展，常出入歌舞厅.电影院 大商场.麦挡捞。她花钱很大方痛快，吃饭穿衣也讲究起来。对于媳妇的变化，无奈的小二黑只是默默地忍耐。他多么希望有一天，媳妇小芹会回心转意，与他好好过日子。老实巴交的小二黑还不知道，一场家庭婚变在悄悄地向他们走来。
这些日子，小芹常常很晚回家，她总是说大酒店工作忙加夜班。不久，有好几个晚上她竟然没有回家。小二黑实在忍不了，跑到大酒店寻找小芹，那知小芹避而不见。在酒店打工的农村乡妹子们都很同情小二黑的遭遇，有一个打工妹子将小芹红杏出墙的事偷偷地告诉给小二黑。原来贪恋羡慕城里富贵生活的小芹，早就被大酒店的总经理沈老板盯上了。小芹长的纯朴漂亮，原本是是村里的一朵花儿，她又能歌善舞及工作能力强,很快被提升为大酒店的攻关部经理。她与沈老板的关系的爱昧又多了几分神秘……沈老板又为她配备一辆豪华的小轿车。小芹住进了城郊的一座小别墅，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城里有钱女人的日子。
此时的小芹是什么情感呢？小芹认为她在这座城市的努力，是努力缩短农村和城市的差距，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在残酷的现实中，小二黑会理解吗？城市改变了小芹，城市给他的伤害，城市给他的心地留下了痛苦的回忆,还有城市给他坚强和奋斗的勇气。
这天晚上，天下着蒙蒙小雨。小芹开着小轿车来到了让她熟悉和伤心的小屋，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小屋。一进屋，她就跪在小二黑面前，哭诉道：“二黑哥，我对不起你，我嫌贫爱富,我离开了你,可我小芹不甘心啊,我实在不愿和你再回农村过穷日子，今天你打我一顿解解恨。”她说到此已泣不成声，看到小芹已哭成了个泪人，心中别扭多日愤恨的小二黑此时的心肠也软了，他扶起了小芹说道：“小芹，我不恨你，只能怨我小二黑没有本事，你可以离开我，但你不要忘本啊。”听完小二黑一席诚恳的话儿，小芹似乎受到了感动，她含着泪说：“二黑哥，你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同意分手，我们就办手续离婚。我小芹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我给你十万元，作为你离婚的赔赏费，你若不接受，就算是我借给你钱，你以后再还我。你不要在城里打工了，回村买一辆四轮卡车，到大同拉煤挣钱，咱农村的小米和山药蛋可养人。”小芹说完话，从带来小皮包里拿出了一张存折塞进了小二黑的被褥里，哭着离开了她与二黑哥曾住过的给过她的爱和恨的小屋。小芹离开小屋的那一刻，从不掉泪的小二黑也哭了，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小芹的轿车消失在茫茫夜色的雨幕中，他心如刀绞，泪水和雨水流淌在他的脸上……
回到农村的小二黑，开始用卡车从大同拉煤跑运输，他赚钱了。他先后在村里办石厂、养猪场、种药材，带领乡亲们走共同致富的道路。小二黑还是那片黄土地上远近闻名的人物，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还是单身一人。
几年后，小芹离开了大酒店，离开了她曾眷恋和打拼的繁华城市。她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农村。她没有忘本，她捐钱在村里办了一所小学校，她还是汾河水哺育的女儿…… 日后，小芹与她的二黑哥是否相爱如初？是否能破镜重圆？这是后话。
崔大力“斗地主”
崔大力个头不高,却长的很壮实。退休一年来，他迷上了扑克牌，于是在家门口天天摆桌玩牌“斗地主”，后来他又到公园纠集数人“斗地主”。几次家里水管漏水，马桶堵塞，他都不管，他媳妇桃花急的直掉泪。桃花给在滨海开发区工作的儿子耗耗打电话诉苦，耗耗已成家立业，过年过节回才回家。面对母亲诉苦，他只是安慰一番，他对于有这样不着调的父亲也无奈。
崔大力天天玩牌“斗地主”斗出了瘾，倒是练出了他独特高超的牌技，只读过中学的他却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和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他善于记牌和看牌，牌摸到手，还未出牌，他就知晓对家手里有啥牌，他总是一回回出牌出奇制胜，一次次出牌绝招如神，讨得了牌友们赞誉和崇拜。渐渐地崔大力在公园里玩牌“斗地主”出了名。今年10月底，崔大力竟代表区里踏上了参加市电视台举办设立的2013年天津市“斗地主”扑克大赛的擂台。
这样崔大力在电视屏幕里“亮相”出尽了风头，几日里，他一路拼杀，独战群雄，连获四场擂主，竟获得了2013年滨海市“斗地主”扑克牌擂台赛的第一名，获奖金1万三千余元。崔大力上了电视，成了名人。这些天来在这座城市的每家的电视前，崔大力又获得了多少名痴迷疯狂“斗地主”的粉丝，左邻右舍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媳妇桃花脸上也感觉到很体面，她特地给儿子耗耗打电话报喜。
崔大力“斗地主”出了名，可谁知道他的家里出来一场“风波”。
当崔大力在电视上正风光亮相的时候，他家里的93岁父亲崔万山在他的小屋里看着电视生闷气，任凭老伴在旁边相劝也不行。当他老人家看到了电视屏幕上擂台赛场上那醒目的“斗地主”字样，还有摇头晃脑的戴着瓜皮帽穿着马褂留着八字胡子的地主，头系着白羊肚手巾的青年农民的木偶人时，他就开始气的咬牙切齿，等他在电视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儿子崔大力一本正经地也参与“斗地主”行列时，他突然破声大骂：“崔门不幸，出了这个忘祖的逆子”……这位崔家老人为啥对电视上市里举办的“斗地主”扑克擂台赛这样反感？对于自己的儿子参加此大赛如此大骂不休？好像他受到什么刺激？
崔万山原出生在河北省任丘县一个大户人家，父亲崔浩早年到关东淘金，回来在县城城置办了一个粮栈和一个钱庄，在乡下购买了几百晌田地，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财主。母亲荣氏是东北军张学良的参谋长荣臻的表妹。崔家虽家富业大，但也常常施善济贫，在家乡办学、放粮救济灾民。所以崔家名声很好。任丘县解放那年，崔浩病故，崔家被划为地主成份，土改时，33岁的崔万山陪着母亲被乡里的贫农团抓去游斗，崔万山和母亲被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走街串巷，被整整游斗了半个月。不久老母亲也去世了，从那时，崔万山的脑子受了刺激…….家乡实在呆不下去了，50年代初，崔万山携家来到了天津市谋生。在一家电线厂任会计，妻子在家做饭带孩子，日子倒也过的风平浪静。
平安的日子没过几年，1966年初夏，文革的红色风暴又铺天盖地卷来，地主分子崔万山又被红卫兵抓去游斗，游斗了半个月，他被斗的死去活来。从那时候，他一看到“斗地主”的标语，一听到锣鼓声，他就全身发抖，脑子发晕……气不打一处来。不久，崔家被红卫兵遣返回原籍劳动改造，中学还没有毕业的儿子崔大力随父亲在老家种地。崔万山戴上地主分子的帽子，属于被专政管制的对象，而崔大力是地主子弟，也收到了种种歧视。那些日子，崔家在老家吃尽了苦头。几年后，崔大力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是贫下中农的闺女谁愿意嫁到这个地主家庭？无奈，崔大力娶了本村地主高麻子的三闺女桃花，这也算是门当户对。
枯木逢春，1980年，崔万山落实了政策，崔家又回到了滨海市。一年后，崔万山退休，儿子崔大力顶替父亲在电线厂工作，在材料车间当装卸工。已是孩子的母亲并一个字不识的桃花在街道一家小厂糊纸盒。后来儿子耗耗大学毕业，在开发区外资企业作管理工作，倒是崔家的孙子挺有出息，还娶了区长的闺女，当了“驸马”，崔家的日子过得很红红火火。
再说“斗地主”的英雄崔大力，从市电视台举办的扑克牌“斗地主”擂台赛凯旋归来，他特地给老父亲买了二瓶父亲平日爱喝的精装的72度衡水老白干，当他一走进父亲的家门，就看到了老父亲对他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的孽子，你还有脸登老子的门，你天天玩牌“斗地主”，还一直斗到市里，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爷爷就是地主，你老子也是地主，你与地主怎么有这样深的仇恨！好不容易共产党给我摘了地主分子的帽子，可你还天天翻旧账，借着打扑克在骂我，你是用刀子在扎我的心，别人我管不着，你若还继续天天摸牌“斗地主”，你就不要再登老子的门”。
打那以后，崔大力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在家里帮媳妇桃花做饭、洗衣，到市场买菜，他再也没有出去玩牌“斗地主。”
2023年2月26日初草于天津顺通家园
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人民日报》“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人民日报.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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